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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清早,外面?就闹哄哄的,七嘴八舌的声音钻进耳朵里,搅得人无法入睡。
宋袭昨晚想了一夜,直到天快亮才睡着。烦闷地将胳膊搭在眼睛上,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抬手摸了摸压在胸口的脑袋,“夙夙,起床了。”
蒋夙睡着后有种别样的乖顺,他还像小时候那?样,双臂绕在宋袭身上,脸颊无意?识的在下方的腹肌上蹭了蹭。
就在这时,大门被轰然一下撞开。
宋袭瞬间弹坐起来,看清进来的人,他有些没反应过来,“韩哥?”
韩先锋一脸焦急,伸手想把人从床上拎下去,“你还睡得下去,快起来跟我们一起找人。”
宋袭简直想翻白眼,这是什么情景重演吗,怎么又找人。
“谁又不见了?”
“方晓乐!”韩先锋气急败坏道,“那?傻逼估计是怕了,趁我睡着的时候逃跑了!”
宋袭掩着嘴,仰头?又是一个哈欠。他摆了摆手,不在意?道:“没事的,他跑不了。”
花卉园再大也有尽头?,花农们齐心协力,要不了多久就能把人找到。
“我是怕他们找我们要人!”韩先锋只是不想多生?事端,“万一他们说?我故意?放人怎么办!”
“不会。”宋袭言语肯定,“他们的‘犯错’应该是针对个体,否则方晓乐把小孩拐走的时候,他们完全可以迁怒,给我们定一个‘合谋’的罪。”
要扣帽子还不容易?在这里,花农们占据更高的地位,倘若不是在遵守某种规则,无法实施更纯粹的杀戮,他们根本活不到现在。
韩先锋想了想觉得有几分道理,“那?你再睡个回笼觉吧,我就先走了。”
“不睡了。”宋袭瞌睡连天,脑子却?异常清醒,就是躺下也不可能睡着。
掀开被子想下床,感觉到腰上的力量,这才想起蒋夙。
他把少年的手臂从自?己腰侧移放到床上,韩先锋见状一脸怪异,欲言又止,这两兄弟是不是太亲密了点??
宋袭回头?跟韩先锋对视,“怎么?”
韩先锋:“你们兄弟俩关系真好。”
宋袭去拿牙刷??杯子,顺便往肩上搭了条毛巾,“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韩先锋一愣,是啊,兄弟俩从小一起长大,弟弟被欺负了哥哥帮忙,哥哥不开心了,弟弟负责把人哄高兴,关系亲密,相互携手,这在寻常世界在正常不过了。
或许是蒋夙??宋袭不是一个姓,亦或者是两人气质相差太大,他总是觉得,两人间的亲密有些突兀,兄弟情中似乎夹杂着一点?别的。
韩先锋自?嘲一笑,现在活命才是最重要的,别人家的事跟他有什么关系,“我先出去了,让其?他人也别跟着找人了。”
“一起吧,我正好去水房洗漱。”宋袭回头?看了眼窝在被子里的少年,不自?觉的放轻步伐,合上了木门。
洗漱的池子就在公共澡堂外面?,除了他以外,还有苏大爷??另外一个人正弯腰刷牙。
把挤了牙膏的牙刷??杯子放下,宋袭去了后面?的澡堂。
大概是有人早起洗过澡,里面?空气潮湿,顶部的灯光微弱,显得最里面?的两个墙角黑漆漆的。
宋袭仰头?看向吊扇,总共四个,昨晚旋转的,是从门口往里数的第?二个。
他在澡堂里找了一圈,没发现吊扇开关。
既然连开关都没有,那?天夜里吊扇又是怎么转动的,被风吹的?还是说?,是他无意?间触碰到的那?个“人”干的。
宋袭带着疑问洗漱完,回到房间时,蒋夙还在睡。
他挑开被子,捏着少年的鼻尖,“起床了,懒猪。”
蒋夙眉头?紧皱,一只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捏着青年的手挪开。他侧身,脸埋进宋袭的枕头?里,深深吸了口气,没睡醒似的呢喃一句:“有哥哥的味道。”
宋袭抽走了枕头?,无语道:“什么味道,汗臭吗?”
蒋夙瞬间清醒,眼底闪过一丝躲闪,仿佛做了什么坏事。转瞬,他从床上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床前的青年,有点?做坏事被抓包了,索性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自?上而下的眼神锋锐如?刀,宋袭忽然有种被野兽盯上的危机感。
他咳嗽一声,正要打破氛围,少年忽然弯下腰。
他的脑袋埋在青年肩颈上,鼻尖擦过他的锁骨,呼吸带进带出的气流,放肆的摩|挲着下面?细腻的肌肤。
蒋夙的双手如?同钢筋铁骨,圈住青年的肩膀不放,闷声说?:“我没有开玩笑,是很让人安心的味道。”
宋袭只当他在撒娇,特别享受,大喇喇的拍了拍少年的后背,“快起吧,要到吃饭时间了。”
“哦。”蒋夙的嗓音低下去,脸很臭。
宋袭笑着用力回抱一把,“现在够了吗?”
蒋夙怔了怔,低头?摸摸鼻尖,半晌,蹦出一个回应,“嗯。”
早餐时间,剩下的八个临时工们汇聚在一起。不远处,本该饭后聚在一起消食聊天的花农们,今天一个也没有。
大家心知肚明,他们肯定是忙着抓寸头?去了。
沈婷玉的筷子在稀饭里搅动,冷声说?:“方晓乐真是个蠢货,明知道不可能跑掉也要跑。”
程雅雅一如?往常不说?话,时不时抬头?看一眼说?话刻薄的沈婷玉。
“乱了阵脚,也不是不能理解。”苏大爷喝完稀饭,抹了把嘴,“毕竟,这世上谁不怕死呢。”
沈婷玉:“是啊,所以有些人就只会学菟丝花,只知道攀着别人活。”她轻笑的声音如?同银铃,“你说?是吧,雅雅。”
程雅雅缩了缩肩膀,抱着碗安静地继续喝。
宋袭假装没发现众人间的明枪暗箭,拿过蒋夙手里空掉的碗,送进食堂。
食堂大妈对于烧菜做饭,洗碗刷锅很是厌烦,手里的东西摔得乒乓作?响,见有人进来,脸上露出嫌恶的表情。
宋袭轻轻放下碗,走路几乎没声,就怕动静整大一点?会刺激到大妈,大妈一怒将锅扣到他的脑袋上。
饭后,大伙儿歇了有足足半个小时,一日一度的早会终于开始了。
隔着老远,宋袭就看见寸头?被花农们押解着走来。
他蓬头?垢面?,脸上挂了彩。感觉到众人的注视,他快速抬头?,灰暗的眼睛里迸射出精光,拼了命的挣扎。
“韩哥!宋袭!救我,快来救我!”
他知道自?己的呼救有多苍白无力,于是放出了诱饵,“我知道出口在哪里了,我真的知道了,你们救了我,我带你们出去!”
诱饵的可信度太低,无一人动容。
很快,寸头?就被压到了台子下。他周围站满了体格健壮的男性花农,他们把人围在正中,注意?力全落到了上面?。
王总笑呵呵的走来,先是对昨日的工作?做了一番总结,随即看向下方的寸头?:“方晓乐,请你到台上来。”
“不,我不去!”寸头?声嘶力竭地喊。
围着他的花农们冷着脸,粗声大喊一声“安静”,随后把他整个人从地上悬空抬起,托举着送到台上。
未免他闹腾,还把他的嘴堵住了。
王总眯着眼睛,满意?地打量着寸头?,片刻后,他对台下的人说?:“方晓乐今天不方便说?话,就不必自?我忏悔了,由我亲自?来述说?他的罪行。”
“昨日,他无故迟到,没有主动认错不说?,还企图蒙混过去。不但如?此,他还恶劣的拐骗小孩!你们说?,这种人是不是该受到惩罚!”
“是——!!”花农们异口同声,声音震天。
寸头?急得眼眶通红,不住的摇头?。
王总走过去,扯掉他嘴上的布条,“你自?己说?说?,到底错没错。”
“我错了,我不该迟到,不该骗小孩半夜出门。”他双膝下跪,仰头?望着王总,“王总您开开恩,放了我这一回,我不回去了,我留下来给您当牛做马好不好,只要您不惩罚我,让我做什么都行!”
“这怎么可以。”王总摇头?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既然错误无法弥补,惩罚自?然也不可能免除,没有人能例外。”
他朝台上的花农使了个眼色,寸头?立刻被重新堵住嘴巴,拖了下去。
王总如?同昨天一样,把宋袭他们叫上台去,挨个发了工资。
宋袭捏了捏,跟昨天的厚度一样。
昨天的信封他没拆,如?今的这个就更加不会去拆了。只要一想到,那?个男人用信封里的钱,给娄桂芬买了裹尸用的草席,宋袭就觉得手里轻飘的信封沉甸甸的,装满了厄运。
蒋夙看出他的排斥,摊手伸过去,“给我,我替你收着。”
不吉利的东西,谁拿着都不好,宋袭把蒋夙的信封一并?拿过来,带回房间,塞到床头?柜底部。
再出来,寸头?已?经被带走。
韩先锋他们一路追过去,不知为何,花农们这次没有阻止他们围观,也没有催促他们去上工。
“怎么样了?”宋袭姗姗来迟,看见寸头?被押送到那?片草坪上。
他被迫跪坐在地上,周围坐了一圈花农。
韩先锋看了眼不远处,那?里守着两个拿着镰刀的花农,“他们说?这是一个很神圣的仪式,不准我们靠得太近。”
宋袭远眺,只见花农们一起举高双手,啪啪啪的鼓起掌。
掌声带着某种不太明显的韵律,一会儿急促,一回儿平缓,声音也时大时小。
这个过程持续了至少有半个小时,半小时后,他们开始唱歌。
歌曲的调子十分诡异,内容更是暗藏血腥:
我有一颗小种子,它怎么也长不大。爸爸犯错了,爸爸不见了,妈妈犯错了,妈妈不见。种子快快长,长呀长高高。今天抽了叶子,明天开了花。真好看,真好看。
“他们唱的什么玩意?儿?!”韩先锋面?露错愕,胳膊全是鸡皮疙瘩。
宋袭的感觉同样糟糕,歌曲反反复复地唱了一遍又一遍,他感觉自?己被洗脑了似的,大脑不受控制地回响着古怪的旋律。
见青年眉头?微蹙,蒋夙绕到了他身后,用掌根捂住了他的耳朵。
蒋夙:“好些了吗?”
少年的手掌如?同结实的屏障,将杂音尽数隔绝,宋袭点?了点?头?,“好多了。”
蒋夙淡淡“嗯”了一声,目光投向远处。歌声在很久后终于停歇,寸头?双目呆滞,整个人浑浑噩噩。他以为自?会被拖走杀掉,可是没有,他们竟然把他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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