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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内烛光绒绒,略显昏暗。
扶岑刚沐浴过,懒散坐在榻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擦拭着湿濡的长发。视线时不时扫向独自端坐在烛台边,心无旁骛,聚精会神地看着手中的《百草杂论》的花柚。
她最近一回来就抱着书看,美其名曰要投资自己才能走得更远,机会是给有准备的人云云,夜里下班回来了也在用工。
人虽然在他身边,分给他的注意却愈发的少了。
扶岑垂下眸,低声开口:“隔两日浮空阁上头有个小宴邀我出席,你要不要随着一同去?”
花柚闻言抬了下头:“?”
是在同我说话么?
“不是多复杂的宴会,人不多,无需拘着身份,便是僵尸出席也并不打紧。”
扶岑见她望过来,面容上终于浮上些笑意,眸子里盛着暖色的光,“你不是说最近找外包的活计越来越难了,正好浮空阁工程的负责人夏一,以及地表行宫的负责人夏七都会出席,宴会上你若是寻着机会,便能同他们结交一二。”
“!!!”
花柚被吸引了注意。
登时将书放下,嘚吧嘚吧靠过来了,满是惊奇:“你还同那样的大人物有交情呢?平时也没见你说过!”
扶岑让了块地方给她坐,“不是多深的交情,没见过几面,也便没好在你面前提。”
花柚习惯成自然,侧身在他榻上坐了。
见他指尖拂过及腰的长发,恰好露出肩边一点被湿发润湿的痕迹,忙殷勤伸出手去接他手中的巾帕:“我来吧我来吧~别将衣服弄湿了,夜里躺着难受。”
古代没有吹风机,长发自个打理起来挺麻烦的,特别费时间。
花柚反正不会躺着睡觉,每次洗过头发,便尽量将贴头皮的发擦干,随后用发绳绑起来,睡觉的时候给它自然晾干。
花柚好似从没留意过扶岑是怎么做的。之前每次见着他,都是画中谪仙的模样,收拾得周整。
今日难得有机会,给了她献殷勤的机会。
“可我若是同你一起出席,届时旁人问起来……”
花柚单手撩起他微微湿润的发,不让它沾到他的衣肩,“不太好吧?”
扶岑愿意给些资源,给她提供一个发展事业途径,待她如此体贴,她也得为他的名声考虑。
且相处至今,不说她一直在遮遮掩掩,扶岑那头似乎也没有公开的意思。
本来么,他们这样诡异的关系就见不得光。
花柚歪头看他一眼,想要提前同他通个气,“要不然就说,我生前曾是你的故人?”
若为旧恩,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说不定人家还觉得他知恩图报,连僵尸也不嫌弃呢。
花柚顺嘴说到此处,想起了小僵尸的话,笑着道:“正好如今外头的僵尸们都这么说……”
扶岑眸低轻轻动了一下,却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试探:“有什么不好呢?”
戏谑浅笑着道:“之前在仙葩阁前,你不还当着人面唤我做夫君?”
“那、那不是替你解围,圆你的话吗?”
这种言辞中的小细节,花柚以为扶岑早就忘了的。此刻突然被重提起来,不由闹了个大红脸,抬起脑袋,“若非如此,真将事实说出来,那姑娘肯罢休才怪呢!”
“是啊,幸好有你帮我。”
扶岑失笑着,抬手轻抚了一下她的发丝,像是知道将她惹得局促了,不动声色地安抚与求和,“宴会上恐也是差不离的情况,又得劳烦你帮我镇镇场子。他们都是场面上的人,晓得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嘴很严的,你大可不必顾虑那些。”
既然他都这样说了,花柚便将心放进肚子里。
过了阵,又觉得好笑,“你这桃花运可真够好的~”
她与扶岑处得久了,说话自然放松起来,想到什么便说了:“不难怪有人说你这样的,太漂亮了,不宜于室呢。”
扶岑的笑容僵硬了一瞬,
认真道:“虽然长得不像,但我其实我挺专情的。”
花柚附和地点点脑袋,
说专情也不假,至少这段时间他夜夜都同她宿在一起,旁的姑娘过来招惹他,便是生得再好,地位再高,他也一律不予理会。
但“专情”这个词,真论起来可太苛刻了,至少在花柚的理解之中,那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意思。
眼下扶岑在某种意义上是同她在一起的,一时图个新鲜也就罢了,哪个山精还能一辈子守着一个僵尸过活?
只能亲亲,啥也不能干的。
他们之间又没有什么过命的、深刻的羁绊。花柚略作试探,瞧着两人之间也不像是故交,这么说来,顶天了不过萍水相逢,合了眼缘。
人贵有自知之明,她还没天真到那个程度。
他就算是真的专情,往后也同她没什么干系吧。
……
历时一月,药园的围墙全面完工。
花柚将最后一块砖垒上去,心里头涌上淡淡即将失业的惆怅。
她算是能留到最后一批的僵尸,还能留在药园里帮忙整理一番土地,打打杂工之类的。但听南猫的意思,药园里即将迎来一批药师学徒,并不会缺人手。学徒们但凡手脚麻利勤快些,她的活计恐怕就会被抢走,彻底失业了,正好无需再犹豫是否跳槽的事儿。
这消息是新来的,弄得她有些措手不及。
药园的工价对她而言已经不算什么,主要是有个稳定的渠道能接触到山精。包工头这个行业,靠的也是人情的往来嘛。
花柚喝了口凉茶压压惊,站在墙根底下歇凉。
忽见远处药师们聚集在一起,热热闹闹不知道在争吵什么,动静颇大;警戒线外的僵尸们的脖子拉长,眼神都盯着热闹汇集处,一副想去又不敢上前的模样,巴巴转过头来望着唯一能同山精们打交道的花柚。
眼睛里明白地写着:饿饿,瓜瓜。
花柚:“……”
说真的,你们以前不这样的,以前懂事多了。
花柚身负小弟们愈渐活跃的,对于吃瓜的期盼,只得拍拍衣袍站起来往那去了。
……
药师们围聚在药园门口,不知为何,皆对着外头破口大骂。
再往前,门口处立着七八个身着玄衣的巡防营之人,个个虎背熊腰,凶神恶煞的模样。大刀阔斧将门口道路挡得死死的,任她们怎么叫骂也纹丝不动。
领队秦斯嘴上叼着根野草,负手慢条斯理地从门外踱步走进来,看着站在药师最前方的夏八,正儿八经冲他拱了下手,笑眯眯的:“夏八大人,这事别人不体谅,您也得体谅我啊。”
他语调虽然痞里痞气,背脊确挺得笔直,颇有几分行军之人的风范,“您这个园子人手充足,近两天正要放一批僵尸走,这我是打听过的。您说同样是在浮华宫做事,怎得旱的旱死,涝的涝死?我这里人头都对不上编制,您都有往外吐的。既然如此,何妨就给我们几个人,至于大家闹成这幅样子?”夏八给这些军痞子堵得一口气上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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