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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容目不斜视地穿过幔帐,脚下是倾倒的?酒杯和女子凌乱的衣衫,葡萄酒洒在地上,像蜿蜒而下的?血泊。他一样一样地踩在脚下,红色幔帐撩过他妖冶的眉眼,却未能将他浊染半分。
龙榻之上,年过半百的皇帝卧在正中,面无表情地看着殿前的?美人们跳舞。
左右躺着两个年轻貌美的宫妃,一人握着酒杯,一人捏着荔枝,扭着水蛇般的细腰贴在他身上,红唇轻启:“陛下,来尝一口嘛。”
皇帝神色恹恹,烦躁地一手推开。
“整日都是这些货色。”
两个宫妃脸色一白,怯怯地低下头,直到余光望见一片紫色的蟒袍,身子一僵。
皇帝本还在心烦气躁,晃眼看见站在幔帐前的?祁容,眼神一亮,坐直了身子:“祁容,你可算来了。”
祁容先是不紧不慢地行了?个礼,后才端直身子笑问:“陛下可是有何烦心之事?”
皇帝一脚踩在地上,明黄色的龙袍松松垮垮挂着,双眼微眯,不?耐地“啧”了?一声:“没劲儿。”
他指着正在跳舞的?美人:“你看看整日都是这些货色,她们跳得不?腻,朕都要看腻了。”
一听此话,笙歇箫默,正在跳舞的?美人脸色煞白,惊恐地跪在地上:“陛下恕罪。”声音凄凄切切,抖得嗓子都哆嗦了。
皇帝见状眉头一皱,两只手撑在膝盖上,心?下更是看谁都不顺眼。旁边两个宫妃也瑟缩着身子,连头都不敢抬。
祁容弯腰拾起地上的?酒杯,搁在桌上后笑道:“陛下且息怒,您瞧厌了?,叫她们换了便是。”
皇帝环顾四周,最后将目光定在祁容身上:“朕天天待在这里头也烦得很,说起来朕好像有很长时间都没有上过朝了?,要不?……要不?你把奏折拿来,看这些倒胃口的东西,还不?如对着奏折呢。”
说罢,他看了?一眼祁容。
往日里他嫌麻烦,莫说朝中大事,连奏折都是交给?祁容去批阅,算起来他已经几?年都没有临朝了?。
搭在玉扳指上的?手轻轻转了转,祁容唇角笑意加深:“既然陛下有此雅兴,臣即刻命人将今日的奏折送来。”
皇帝当即笑了?,像是松了一口气:“果?然,祁容你对朕是最忠心?的?,朕让你做什?么?,你肯定不?会违背的?。”
祁容笑了?笑:“臣的职责是为了?侍奉陛下,自然唯陛下是从。”
皇帝哈哈一笑,伸手接过酒杯,同他随意闲聊:“朕就说王锏那几个老东西是胡说八道,他们说你祸乱朝纲,专政干权,天天都是这些话,听得朕耳朵都疼了。”
今日就是他们非以死相逼,让他把批阅奏折的?大权从祁容手里拿回来,他也是被他们吵得头疼才勉强答应了?。
现下看来都是他们想多了?,祁容分明是为了?他分忧,哪里是他们说的?那样欲图不轨?
陛下灌了?一口酒,又让那两个宫妃喂他吃荔枝,口中咀嚼的汁液溅到胡须上。
祁容不仅没有因为那些话而生气,反而出声劝解:“王尚书他们都是两朝元老,考量的都是国之大事。臣不过是侍奉陛下的?奴才,只为陛下一人行事。王尚书他们对臣颇有微词,想来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
听着祁容这般替他们说话,皇帝感叹:“他们要是能有你一半的?大度,朕的?耳根子也能清静了?。”
祁容轻笑,笑意自唇角漫至眉梢:“陛下过誉了?。”
“陛下先前说看腻了这些美人的?舞姿,臣想着只换舞乐怕是不够,不?如新纳一批美人入宫,陛下以为如何?”
祁容这话正说到了皇帝的?心?坎里,眉尾一挑,眼里又提起了兴致。似是想到什么?,他又烦躁地压下嘴角:“今年刚选过秀女,再选,那群大臣又得拿祖宗法制来啰嗦朕了?。”
说起这个他心?里便烦闷,这宫里这么?多宫妃看多了?再美也成了?庸脂俗粉,属实无趣。可一想到那群成日里喊着要以死相谏的?大臣,他倒也不?会这么?公然地违抗祖制。
皇帝摆了?摆手:“算了?算了?,这事以后再说吧。”
祁容笑道:“臣昨日路过钦天监,听闻下月天降异象,实乃祥瑞之兆,加之去北戎和谈的?傅使节不?日也要返京,臣以为陛下不?妨趁此机会在宫中大宴群臣,一来犒赏傅使节,二来显示君威。”
皇帝对这些琐事一向不?感兴趣,也烦于和那群大臣往来,正要推了这事。祁容却不紧不慢地道:“届时朝中大臣自会携妻女入宫,陛下看中哪个便要哪个。能得陛下恩泽,也是她们的福分。”
皇帝眼神微亮,以掌拍腿:“好啊,好啊,祁容还真有你的?。”他高兴地哈哈笑了?起来,“就这么?办,吩咐下去,过几?日咱们就在宫里设宴。”
“这事就交给?你了?,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皇帝看向祁容的眼神更为信任。
他就喜欢祁容这一点,不?管他要什?么?祁容都有办法替他办到,那些老不?死的大臣就会倚老卖老,整天拿祖制宗法压着他,哪里比得上祁容合他的?心?意?
祁容浅笑,眼尾微微上扬,像毒蛇幽幽吐出的信子。
养心殿大门打开,祁容迈过门槛,候在后面的小太监将早已准备好的湿帕子递过去。
祁容微抬下巴,接过帕子擦拭手指,一根一根,将沾染的?熏香味擦去。
帕子扔下后被小太监接住,祁容下了?台阶,另有一蓝袍太监过来为他撑伞。
雨声不?绝,压低的伞面下是祁容平静的?声音:“王锏,齐传,苏烈伯。”
蓝袍太监眉眼凌厉地应了?一声:“是。”
祁容抬眼看向拢在朦胧烟雨下的?屋檐,短促轻笑:“王尚书两朝元老,铁骨铮铮,着实是位让人敬佩的?大人物,可惜了?。”
可惜他偏偏摊上了?一个蠢货。
蠢得让他发笑。
祁容闭眼,笑声不停。
既然放着安生日子不?过,非要自己送上门来找死,那他就只能成全他们了。
待他们走过回廊,蓝袍太监问道:“老祖宗,今后可要将奏折送至养心殿?”
祁容微笑:“送,还要完完整整、一本不落地送过去。”
蓝袍太监眼里露出疑惑:“可这样一来,陛下会不?会将政权都收回去。”
或者再怎么样也应该将那些对他们不利的折子给?扣下。
祁容提了提肩上的?披风,语气随意:“陛下要玩,就让他玩个过瘾。”
反正不出两日,他们那位陛下就会自己主动将奏折退回来。
这个皇帝本就是由他扶上的?皇位,精挑细选了?最蠢的一个,又用七年的时间将他养成了?一条只会坐享其成、耽于享乐的?狗。
骨子里都烂透了的?东西,还指望他能硬气一回站起来?
呵,痴人说梦。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迟到了,给大家发红包,留评就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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