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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今儿法静已经跟着瘦高个跑了大半日、累的厉害,张子非遂上地道那头的空宅对面守夜去了。两个和尚溜回薛府。薛蟠想想心里不踏实,顾不得三更半夜,终还是去了端王府的暗舵留香楼。前锦衣卫头子魏德远常驻于此,薛蟠直接把老头从梦里扒拉起来。

魏德远看着这小和尚有几分不耐烦,干脆告诉他:“姚阿柱是端王的人。”

“啊?”薛蟠吓了一跳。“没开玩笑吧!”难道那个老太监是义忠亲王的余孽?还是皇后的手下?

谁知魏德远又来了一句:“毒死牟老头的那位,儿媳妇是庆王与有夫之妇私通生的女儿。”

薛蟠望天,半晌才嘀咕道:“原来皇帝家里压根就没有围观群众。”牟家是蝉,庆王是螳螂,端王是黄雀。那顾念祖是什么?怎么演员表上多出来一个人呢?想了半日,“毕先生是姚阿柱绑架的么?”

魏德远摇头。

“那他原本预备请去表演赌博赢青楼的赌神是谁?”

魏德远含笑道:“你小子太着急。他原本请了另一赌坊镇场子的高手,那人前几日失踪了,也不知让谁给弄走的。姚阿柱临时想起这个毕得闲,说他胸中有奇才,今儿让三爷去请。”

“嘶……”薛蟠捏捏下巴。毕得闲素日低调,从不露锋芒给人瞧。姚阿柱是从哪里听说他胸有奇才的?“虽然不知道哪里不对,就是觉得不对。”

“哦?”魏德远皱眉沉思。

“老爷子,这个人什么来历?从祖上就是端王的人么?”

“那倒不是。他乃你们应天府的一名秀才,乡试不中在酒楼醉酒抒怀,让端王的人看中了。前几年,就是少东家们来金陵买官的那回,你夏婆婆察觉凌波水舫水很深,下狠心施计将他混了进去。”

薛蟠深吸了口气:“所以他混入凌波水舫也才四年,而且是郝家二爷死后才混进去的。那他到端王处做事的时间也不长?”

魏德远挑眉:“多久算长?”

“我也不知道。”薛蟠耷拉着脸趴在案头,心里斟酌着:掺和其中的义忠亲王余部总得有地方站位吧。庆王家那位和姚阿柱必有一位是他们的人。毕得闲就住在庆王家的暗桩,庆王知道他很正常;那不就只能是姚阿柱了?“横竖这个人我感觉不妥当。算第六感好了。对了。今儿陪我一道去凌波水舫的那位李掌案,前两年曾经来过金陵,我还举荐他去了一家绿林酒馆长见识。这件事是你们告诉姚阿柱的么?”

“些许小事我不知情。”魏德远道,“你若在意,我使人问去。”

“最好弄清楚。”薛蟠打了个呵欠,软趴趴的说,“那事儿应该传播面很窄。”如果是双面间谍,接收两边的信息源,差事就好办多了。“困死了……我今儿就在你们这里睡了。”

魏德远望着他啼笑皆非。

次日回家,张子非已回来了。

昨晚她才刚赶到空宅对面,便发觉里头有灯光。她胆儿够大,直爬上围墙朝里张望,望见厨房里有动静。等了不多时,两个下人装扮的女子从厨房出来,手提水桶一言不发直奔西厢房。张子非知道她们八成清洗地道去了,便想进厨房看看地窖。一看吓一跳。厨房里已灰尘满地不说,窗口有两只大蜘蛛正对着月亮织网。转身悄然走向堂屋,从虚掩的窗户瞧进去,里头亦像是多年无人之状,仿佛一个更次之前他们来的不是此处。

没过多久,两个女人便收拾完了这宅子,背着两个包袱从后门锁门离开。张子非远远缀着。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她二人进了凌波水舫的后门。

而后张子非重新回到空宅,赞叹此二女的遮掩痕迹的手艺甚是高超。若这会子有人进来,决计看不出这宅子刚刚有人使过。

借着月光,张子非已看清了其面容。天明后命赵茵娘绘出了容貌,拿着上安居里寻昨儿凑热闹的人一认,果然便是老孙客栈着火时打架的那两个女人。

日头落山时觉海回来了。

姚阿柱乃山中猎户子弟,父母双亡。十年前因下山卖柴,偶然救下了镇子里大财主的小孙子。为了答谢他,财主请他到家里做工。此人偶尔去少爷书房外偷听私塾先生讲课,竟如神人一般过耳不忘。老先生见他聪明,闲暇时写几个字教他认,也是一教就会。财主觉得此人难得,干脆让他跟少爷一道读书。这哥们飞速将读了五六年书的少爷远远撇在身后。少爷生气了,不许他进书房。

老先生极欣赏他,不收束脩私下里教导。读了不到两年的书,姚阿柱便考取了秀才。他原本没有户籍,乃是老先生特特备下重礼去求县令老爷,才给他补上的。次年赶到金陵乡试不中,便留下寻了个账房的差事,一壁做事一壁念书。逢年过节常常回去看老先生,亦带去不少钱物。镇上的乡亲都觉得老先生命好,白捡了个孝顺懂事的大儿子。老先生最欢喜的却是他的文章一回比一回写得好,笃定徒弟中举就在今年,洋洋得意。

至于他在山上之事,因时日久远且山路阻隔,无人知晓。

如此一来,他是义忠亲王余部的概率就大增了。一个山中猎户子弟,天资聪颖擅长读书是有可能的。乡试前没离开过小镇子,完全没机会增加阅历,落榜后竟然就被魏德远的人看中了。没人能天生长袖善舞,除非他曾经历过倒海移山。

薛蟠把握大了起来,终于拿着姚阿柱的画像去见了姚大夫。

姚大夫大惊:“这画像是从何处来的?”

“阁老杜禹的孙女的心上人被绑架了。”薛蟠道,“此人是疑似绑匪的头目。”

姚大夫急得跌足:“他竟还活着!糊涂啊!”

“额……您认识啊。”

姚大夫叹道:“此人乃是我少年时跟前的书童,名叫阿柱。后放出去做了管事,在南边处置铺子。家逢大难,不知下落。”

薛蟠嘴角抽了抽:“您老的书童叫阿柱?这名儿取得也太不中二了,人家书童都叫什么茗烟雨墨。而且您也一点都不颜控,人家书童都眉清目秀的。”

姚大夫好悬让他气死!“什么乱七八糟的。模样有什么要紧?阿柱天资聪慧,旁人家的少爷也比不了。他怎么就做绑匪了?”

“我哪儿知道啊!”薛蟠摊手,“您老眼光这么好,你说聪明肯定聪明。聪明人没有正路可走,那不就只能走歪路了么?”

姚大夫皱了半日的眉头:“若找到他,我来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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