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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北宸见他连看都不看自己,一把将人扯到跟前:“阿永不也看出圣上是在作戏了吗?”

哪有人在鸩-酒面前还能那般冷静自持的,更何况,熙元帝就算要赐死臣子,只会命人端到牢房里,断然不会在御书房行事。

似傅永这般玲珑心肠,连杜世麟他们都心知肚明的事,他又如何看不穿是个把戏。

“臣没有。”傅永挣了下,皓腕登时泛起一层薄红,他蹙眉道:“请王爷松手。”

杜北宸哪里肯放手,一急把人打横抱起来就往外走:“阿永你听我说。”

傅永听他连自称都变了,语调又如常道:“王爷先放臣下来,听臣慢慢说。”

“回房说。”杜北宸:“要走也不能就这么走了,昨晚说好的,你也得让我享受一回被人伺候是不是?”

傅永:“……”

敢情昨晚杜小王爷觉得自己吃亏了啊。

一进卧房,杜北宸就变了脸色:“阿永,别闹,要出大事了。”

“方才听王爷的意思,圣上不是运筹帷幄,一切的事态尽握在手中了吗?”傅永被他严肃的语调一吓,神情立时专注起来。

杜北宸摇摇头:“出了冯清河的事,黑白司只怕也不干净了,圣上哪里还能睡的着觉。”

“今日这事,臣委实不明,为何圣上和王爷要来这么一出双簧,难道程太师看不出吗?”傅永道。

杜北宸见他终于收起情绪肯说正事了,这才从头道:“今日早朝前程太师进宫面圣,呈上一封细作截获的穆远写给阿永的信,信中约定如何要本王性命,圣上叫来人对比笔迹,的确是穆远的信,又有‘末随风’佐证,圣上不信也得信,便派密探去找英王皇叔,是以你我早上出府时才会遇到英王皇叔过来,他跟本王说了这件事,本王相信阿永不会狠心对本王下手,说这是穆远的反间计,圣上和皇叔不信,本王就和他们赌了一场戏,阿永,你真给本王争气,十锭金子呢,圣上赔了。”

说完,他心满意足地拿起傅永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又道:“就穆远那厮,他也配肖想本王的人。”

“等等,王爷怎么当时就咬定这是穆远的反间计?”傅永道。

杜北宸哼了声:“自从本王初次和他交手吃了亏后,本王的人就盯上屠越门了,他什么德行本王不清楚,他要真想和阿永联手谋害本王,早自己跑过来和阿永说了,哪里会巴巴地送信过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

当然,杜北宸肯笃定这是反间计是因为他太信任傅永了,亦或说,他太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了。

傅永听到这里面上才露出一抹欣慰:“王爷谋虑细致,臣自叹不如。”

在御书房的时候他也想到了,只不过当时摸不准熙元帝的心思不敢贸然说出来,直到端起那杯鸩-酒的那刻他还在赌,赌自己死不了,现在看来,他也赌对了。

只是当时杜北宸的面色太过寡淡,又那样决绝,昨夜的温情就像草尖上的露珠而已,天一亮就不见了,那些耳鬓厮磨的话也仿佛只是为了挑-逗他的迎合,让自己更尽兴罢了。

他一时过不去心里的坎,煎熬极了。

“阿永,”杜北宸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你知道吗?本王曾想过万一,万一阿永真的想要本王的命呢。”

毕竟傅永在不久之前才放走了穆远,还盘算着让范慕白帮助西越通商,解决燃眉之急呢。

傅永淡笑道:“这么说,王爷事先什么都不告诉臣,也有试探之意了?”

杜北宸向来坦荡,没有否认:“嗯。”

“敢问王爷,当初从臣的中衣上看到被火炙烤出来的‘末随风’时是怎么想的?信了?”傅永的声调又淡了几分。

杜北宸挑眉:“阿永有所不知,恰恰是这毒,暴露了冯清河。”

傅永:“臣大概想通了。”

事情大抵是这样的:穆远假意给傅永写了封信往京城送,这封信的内容必然不是“第一封”,信中的内容要表现出他们来往多次,最后约定成事的细节,半路被冯清河的人“劫走”,最后通过程东仪,呈到熙元帝面前,信中已经暗示“末随风”在傅永手里了,程东仪再通过各种翻找,引经据典,向熙元帝说明这味旷世奇毒,再由冯清河的探子向熙元帝汇报傅永和杜北宸已有断袖之实的事情,环环相扣,由不得熙元帝不信。

“嗯。”杜北宸道:“从你衣衫上烘烤出来的毒没什么破绽,阿永恐是没留意到他们散去时留下的灰烬中一点白色的东西,那是皇家上清观的炼丹炉独有的东西,从不外传,连咸清真人都不知晓。”

大正朝开国的第十个年头,蓬莱岛突然降下一块巨大的陨石,当地的官员为了巴结朝廷,在冬日用冰道运进了京城,太-祖皇帝为了遏制各地进献祥瑞的劳民伤财之举,就命亲卫黑白司当众砍砸那块陨石,想不到有位将军手持启明剑,一剑下去,陨石竟跟糟了般,顿时碎成一片,太-祖皇帝哈哈大笑,命人拿到上清观去当炭烧,谁知当天炼丹炉就出了成形的丹药,而且里面出来的丹药化成粉末时候都会留一点儿白色如舍利的透明小粒在里面,观中的道士好奇,又用那块陨石碎块烧了几次活,结果其他炼丹炉中出来的东西也有了小粒。

太-祖皇帝大喜,直说天降的祥瑞果然是好事,便把这些陨石碎块交由黑白司看管,传到熙元帝手上时,已经所剩不多,前一阵子咸清真人说得了一个失传已久的炼丹方子,熙元帝兀然想起,便叫黑白司的人把陨石碎块拿去烧,冯清河知其一却不知其二,冬日之时,陨石做炭烧的炼丹炉中透明如舍利的小粒只能烧的时候出,而在春秋两季,却可持续七日,甚至更长。

今日见到傅永的衣衫上烘烤出来的银珠化灰之后留下的不起眼的小粒,熙元帝登时便明白程东仪口中的“末随风”到底出自哪里了。

“王爷这么一说,臣全想通了。”傅永道。

穆远那厮回去之后就一个回马枪杀回来,又和从前的主子勾搭上了,这可真是揣人正正好揣在心窝上啊。

幸好杜北宸不是个傻子,区区反间计在他这儿起不到作用,但他意图明显的试探却让傅永心里如糊了层灰,怎么擦也擦不掉,闷的怪难受的。

“阿永,你怪本王吗?”杜北宸想去牵他的手。

傅永避开了:“不怪。”

他见过比这更薄凉的人心。“还要搬出去吗?”杜北宸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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