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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筱坐在沙发上,手死死抵住额头。碎裂的沙子哗啦啦流过脚背,把此时的客厅变成了一片让人沉陷的沙洲。
很久之后,她像是给自己下了一个最后期限,从座位上弹起,快步冲向卧室的书桌。
哗啦。
抽屉被一把拉开,一摞文?件出现在她的眼前。
这里是记忆中存放父亲留下来的文?书的地方。
户口本的塑料皮因为太久没有翻动过,和下面的纸张牢牢地黏在了一起。
高筱用手把它们分开,一个字一个字读下去。
残存的侥幸也被最终戳破——死亡证明上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陈冬忆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全都结束了。
高筱像被石化了似的,一动也不?能动。
而陈冬忆从她身后走过来,把她手里的文?件抽走,重新整理归位。
“啪”的一声过后,抽屉被再次合上了。
男人低声开口:“还记得我和你说过什?么吗?”
高筱不记得了。
陈冬忆拉住她的手,掌间温度火热:“我之前?和你说,这些都不是你的错。”
草蛇灰线般的暗示竟然一直埋在生活里。
只不过高筱之前?没有睁开眼去看,也就没有听懂。而如?今她当真看了,才发觉旁人的用心良苦。
——陈冬忆一直没有点明过往,也许是怕刺激她。
殊不?知早一天晚一天,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高筱混乱的有些站不?住,微微前?倾,额头抵住了他?的肩膀。
“我现在该怎么办。”她绝望的喃喃自语,四肢像是灌了铅,直往下沉。
忘记就是背叛,眼下的情况甚至比背叛还不?如?。
陈冬忆像哄孩子似的拍起她的背,力道轻浅,态度却笃定:“你太累了,现在应该休息。”
窗外初升的太阳已经从地平线上跳起来,透过玻璃照亮了这间不大的屋子。在刚刚过去的仓皇一夜中,无论是陈冬忆还是高筱,都没有合过眼。
确实应该睡一觉,也许再醒来时负罪感就能自发的消化掉一部分。
高筱被说服了,点了点头。
陈冬忆松开她,转身走进卧室。家里的床单落满灰,他?干脆掀开来,抖落无数尘土。
“先凑合躺一下。”他?整理好床铺,“休息到下午,我们回北京。”
毕竟是从小长大的地方,枕头连软硬都很合适。床上虽然少了铺盖的单子,合衣躺上去倒也不?冷。
但高筱睡不着?。
身体像是大病初愈后的疲惫,思路清晰的骇人。那些被刻意遗忘的幻觉抑或是记忆一股接着?一股涌上来,让人无法?承受。
在复杂的心?情中,高筱背着?手往后探去,触到了男人的身体。
陈冬忆就躺在自己的旁边。他?阖着?眼,浓密睫毛在眼睑下面映出青黑的影子,眼瞅就要沉入梦乡。
呼吸声很长,却并不?沉重。
高筱知道这时候聊天未免太不人道,但她心里坠着?块大石头,再不?开口就要压死她了。
她最后忍不?住问道:“你睡着了吗?”
“还没有。”陈冬忆很快作答,声音里有些倦意,“怎么了?”
高筱轻声说:“我刚刚……一直在努力的回忆之前?的事情。”
陈冬忆不?安的动了动。
片刻的沉默后,他?靠得更近,从背后抱住了她:“我知道,但这个时候就别多想了,会失眠的。”
他?好像不大想继续这个话题,又或许是不希望女朋友太难过。
对方的态度并不?能阻止高筱心中的痛苦。因为很多纠缠的心?思,眼下也只有陈冬忆能懂。
她犹豫了几秒,继续倾诉道:“虽然我的回忆不?全,但还是零零星星想起了一些。”
陈冬忆听到这里,睫毛颤了下,终于睁开了眼睛。
“你想起什?么了?”他?状似随意的问道。
两个人紧挨在一起,男人说话时的热气喷在高筱的耳后,轻飘飘的痒。
高筱迟疑的开口:“我好像记得陪爸爸去医院化疗,因为没有陪护床位,一晚上一晚上在住院部走廊的板凳上坐着?。”
在塑料板凳上坐久了,手脚都会僵硬不?堪。所以需要每隔一会儿就起来活动一下,不?然血流都恨不得凝成血豆腐。
“我好像还记得当时父亲化疗效果不?好,每次查完血,我们都很沮丧。”
在看到检查报告时,高筱偷偷的哭湿了枕巾。她要面子,生?怕别人发现她难过,只能夜里在冰箱里冻了一把不?锈钢餐勺,上学之前?贴在红肿的眼皮上冰敷。
这些闪回大都是片段式的,有悲伤,有辛劳,有悔恨,断断续续连不?成段。
陈冬忆安抚性的拍了拍她的胳膊,温声问道:“然后呢?”他?知道她想说的肯定不?止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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