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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正是晚高峰时间。
道路拥堵,连出租车都不大好叫,花了十分钟才有一辆从两公里外驶来。
高筱站在道边残存的雪上等待,寒冷隔着鞋底窜起来,一直扎进心里。
滚烫的情绪随着降低的温度在一同冷却,而随之产生的,是她对自己的些许怀疑。
——泄密的会不会不是宋禾?
——那会是谁呢。
——又或者这一切都只是个误会?
——那这个误会未免也太过刚巧了。
侥幸与揣测纠结缠成一团,像气球一样在高筱的胸口里慢慢膨胀。
直到她见到宋禾。
男人从总部电梯里走出来时,手中还握着震动不停的手机。
“过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他问道,似乎对她突如其来的造访有些困扰。
下班的人潮流水一样从两个人身边经过,像是延绵不绝的线。
而高筱和宋禾站在写字楼大厅正中,成了劈开潮水的逆行舟。
四周时不时有好奇的目光投过来,人多口杂。
高筱扫了一眼周围嘈杂的环境,深吸进口气平复情绪。
“我有急事找你。”她说,“换个地方聊聊?”
***
榕树里咖啡厅离泰兴总部不远,出了园区走路十分钟就能到。
这家店饮料又贵又难喝,所以附近了解点情况的同事们都不爱来,倒是适合现下的场合。
啪嗒。
橙汁和可乐被服务员端了上来,放在桌面上。
杯壁上有水珠顺着流下,很快就洇湿了一小圈垫布。
高筱盯着那点水渍,沉默了片刻,最后决定单刀直入:“下午董事会上的内参资料是怎么回事?”
避免误会的最好沟通方式,就是有话直说不绕圈子。
“你在说什么?”宋禾反问,好像并不知情。
高筱桌面上把头抬了起来,直直看向他:“那份资料,那份我前天装进背包里的资料。为什么会出现段总手上,还被当做依据拿去会上讨论?”
短暂的停顿后。
宋禾明白了她的意思,突然提高嗓门:“你这是在怀疑我吗?觉得是我动的手脚?”
他听上去很愤怒,是那种被无端猜疑后的愤怒。
激烈的声调传到高筱耳朵里,让她一瞬间生出些感觉:难道真的是自己冤枉他了?
但当她看进对方眼睛里时,那种感觉消失了。
——被冤枉的愤怒,和心虚时、抑或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时的恼羞成怒是不一样的。
嘴可以说谎,但眼睛不行。
他们到底是太过熟悉彼此了。
宋禾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主动把视线滑开:“你一天到晚净是胡思乱想,一点儿有用的没有。资料能经手的人那么多,凭什么偏说是我……”
“我都知道了。”高筱打断了他,停了停又说,“所以才来问你。”
她的指控其实并没有确凿证据,这么说只不过是试探,又或者是侥幸在挣扎。
但男友接下来的沉默,就是最好的证据。
——宋禾应该是知道骗不了她,于是干脆不再开口,把手机解了锁,低头查看起消息来。
在这一瞬间,高筱残存的幻想被浇灭了。
竟然真的是宋禾干的。
啪。
女人清楚听到了一声尖锐的爆破音——是她心里的鼓胀着的气球破了。
冲出的气流无法克制的翻滚着,让她问出了三个字:
“为什么?”
宋禾没有回答。
“我问你为什么!”高筱重复道,蓦地提高了音量。
周围响起窃窃私语,连服务员都走近了些,一脸想要听八卦的模样。
“你小声点。”宋禾顾忌的往边上看了看。
“我又没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为什么要小声?”
高筱强硬的态度似乎把宋禾的苦衷也点燃了。
“是,我是把材料拍下来给段总了。”男人放弃了逃避,把手机“啪”的扣到桌面上,“那又怎么了,值得你这样大呼小叫的?我难道不是为了咱们好吗?”
“为我们好?”高筱从来没觉得这么可笑过。
“我要是能升到研发副总,就能多挣点钱,早点买车买房,让你在北京有个安稳的家。这难道不是为了我们好么?”
“所以为了自己升职,你就可以给身边的人……给我捅刀子。”高筱挑出了他话里的重点。
也许是因为歉疚,宋禾试图狡辩:“哪有捅刀子那么严重。我当时都想好了,这么做是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的。你不说、我不说、段总不说,谁也不知道资料是从哪里泄露的。陈冬忆就算是怀疑,也没有实质性证据。”
“但你这么做,万一项目真被砍了,难道对同事们就没有影响吗?”
“你们组都是正式员工,就算是美西弗这个项目真的被砍了,公司也不会随便解雇谁,有的是其他项目可以做,能有多大的影响?”
良久后。
“可那些病人呢。”高筱沉声问,“那些等着吃药的人呢?”
躺在病床上行将就木的老人,期盼着希望的孩子。
他们呢?
“他们和咱们又有什么关系?”宋禾反问道。
高筱沉默了。两个人谁都没有再说话,桌上只剩下因为激动而产生的粗重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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