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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早,霍尔如往常一样早早到达帝国警署大楼二十六层的刑事侦缉部。

但今日,他还没在自己办公桌后拉开那把椅子,就被古德隆总警司直接叫去了办公室。

“山鬼不在后,公共治安部负责人的位置出现了空缺。”

总警司开门见山,坐在巨大的办公桌后,看着挺拔站立在自己面前的霍尔,这位被西区庸碌的警署官员埋没了多年的精英警探。

霍尔的职业生涯可说幸运,也可说不幸。幸运在于他因今年恰巧营救了小卡特公爵而在中央城区立名,展露头角。但不幸在于他平凡家庭的出身。倘若在警校毕业之初就能入职中央警署,以霍尔在上次“红雨”案件中展现的能力,现在早就该身处更高位置了。

“你在上一案件的出众表现,已被王室得知,很是欣赏。”古德隆继续说道,虽然在宣布一个好消息时,声音仍如一块钢板似的干瘪:“有这种聪明才智,抓获纸玫瑰是迟早的事。”

霍尔听了,神色间与其说是愉快,不如说是意外:“总警司要将我调转部门?”

“不止是调转,是晋升。”古德隆解释道,继续面容无波地观察眼前这精英级别的年轻人:“你被晋升为警司了。霍尔探员。介于山鬼的位置正好空缺出来——公共治安部警司是一份更高薪水,更多休假,且不必把命搭进去的人人眼红的美差。除了必须要顶着抓获纸玫瑰的压力……但我想,以你的聪慧,这种任务并不成问题。”

离开刑事侦缉部,犯罪特警队。

不用再和杀人狂之类的变态群体斗智斗勇,不用每分每秒冒着生命危险,并拥有更多的私人可支配时间。

听传言说,霍尔和犯罪特警队的小队指挥官塞夫顿也有不合。

古德隆将一切过于诱惑的福利待遇讲完之后,就如那伪装为河流间一片枯木的鳄鱼,深黑的眼睛静静看着眼前这个方方崭露头角的年轻人,不露声色。

没有人,不想要更高的职位,更丰厚的薪水,更受人尊敬的社会地位。

他没有道理,不接受鳄鱼的恩赐。

******

同时今天,也是薇拉的上学日。

这是一所专门供贵族女孩闲暇消遣,培养兴趣,进修社交礼仪的贵族女子大学。一周只排三天课,教师都是温婉而极具修养的贵妇。如果你想在这里学习更多的文化知识——没有。但如果你是插花、刺绣,或交谊舞爱好者,那么这每周的三天将是你的天堂。

薇拉的地狱。

鬼才也有短板。她看不出将高矮颜色不同的花插在一起,哪一种搭配方式更佳——都差不多。也不知道一针一线绣到眼睛都要瞎掉的手帕——绣完干什么用?

但好在,介于她的高贵出身,以及同样高贵出身的教师的自我涵养,这里的教育方式基本都以鼓励为主,不会刻薄。

只是今天,薇拉在课堂上额外神情恍惚,神游天外。

她昨天做了一晚上乱七八糟的梦,反复梦到被霍尔压在镜子前亲了又亲,不肯放过。失控的画面慢慢羞耻,长裙脱落在地上。

唇间,也好像仍然残留着昨晚男人缠绵的触感。

根本没有办法集中精神,薇拉从早晨到傍晚,整个人一座空壳似的,什么知识也没听进去。

直到她们的刺绣教师步履优雅地迈入课堂。

“两天没见了姑娘们,”教师是位典雅的太太,也是国家水准的刺绣大师,她温柔看着教室中一众乖巧的学生们:“让我们来检查检查上次布置的作业成果。”

“作业”一词完美刺激了每位学生的心,也瞬间把薇拉从失神状态里拉扯回来,低头翻找自己的手包。

教师率先走到薇拉面前,取来她上交的作品,端详了片刻后眼睛一亮:

“哦!看看这团火焰,绣得多好呀!可以说是活灵活现,进步了好多。我仿佛看到了酝酿在火焰之中的生命精灵……你一定是个热爱生活的小姑娘,薇拉。”

薇拉欲言又止地看着教师太太。

自己脑海中,计划绣出来的图形,明明是夹竹桃。

可教师太太脸色看上去无比满意,她左右端详着这团“火焰”的轮廓和针脚,眼中那种笑意就像是看到了幸福似的,轻声说:“感觉,你好像陷入了一段恋情。”

先是愣住了一秒,薇拉很快就摆出否定的坚决神色:我不是!我没有!我真的……

“唔,”教师太太见状,笑得弯了弯眼睛:“还没到能坦然承认的时候吗?”

说话间,她优雅地弯腰,将手帕还给薇拉,声音轻柔:“幸福总在人们最意想不到的时候到来。遇见了别犹豫。要勇敢抓住它。”

说完,她起身,目光转移向其他同学:“我们再来看看别人的。有自告奋勇的吗?”

学生们瞬间纷纷举手,教室内一时气氛热烈。

教师太太走去了其他桌,薇拉正一人陷入微怔的情绪,忽然感到手机震动。

她悄悄地,在课桌下方打开短信界面,垂头看到是霍尔发来了一个定位——他们昨天终于交换了联系方式。

薇拉两指放大那个定位,惊讶发现他现在就在自己学校附近两百米处的位置。

薇拉:【这边发生案件了吗?】

霍尔:【没有。】

薇拉:【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霍尔:【接你放学。】

……

一瞬间,好像有五颜六色的焰火,在心脏深处灿烂的绽放。

她没有在恋爱吧……?

她觉得没有。昨晚那一切,接吻,拥抱,心动……都属于恰巧发生,属于异性之间的荷尔蒙碰撞。何况自己并没有别的选择,总不能否认当初主动接近霍尔的动机。

可为什么,看到那四个字,唇角就瞬间扬了起来。

控制不住,平静不下来的那种上扬。血液都随之变热。

薇拉将手机锁屏,双手用力揉了揉自己柔白的面颊。用了很久,才将面部表情管理回之前的状态。

可一抬头,看到远处的教师太太正在望着她,好像从始到终见证了全过程。

不同于那些深恶痛绝学生在课堂上玩手机的老师,太太此刻微笑看着她,典雅的双眸中尽是鼓励的情绪。

仿佛是在对她说:“要勇敢啊。”

******

放学铃声响起,薇拉顺着人流向校外走去。

一众女孩们像被放出金色笼子的小鸟,一路上总有道不尽的笑语欢声,追跑玩闹。在夕阳落下的温暖光线里,人头涌动的道路前方,薇拉终于看到霍尔高挺的身影,站在她的私家轿车之前。

无论是工作还是闲暇,这男人的站姿永远那么挺拓端正,双肩又宽又直。夕阳金黄的光线跳跃在他黑色短发之间,几缕碎发洒脱地垂在额前。断案时凌厉的眉眼在此刻变得柔软,让人一眼望去就被吸引住,再没办法移开视线。

他太好看了,好看得让人不自觉就屏住呼吸,像是这黄昏阳光凝成的幻影,而并不来自凡俗的世间。薇拉总是想,如果中央警署要招人,霍尔绝对是要被拉去拍招聘广告的不二人选,跑不了的。

很快,其他女孩们也都注意到了这个在等人的男人,不自觉就放低了打闹的笑声,变得乖巧娴静。她们都想走在道路右手边去,好能被他多看一眼。

没用的。他眼里已经装不下任何其他人。他看着薇拉一步步走到自己面前,唇角便扬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满足笑容。

写满了我等了你很久,写满了我是你一个人的。

女孩们看得面红心跳,但又被那眼神的言外之意警告了,纷纷垂下头快速饶开,熄灭了想搭讪的心火。

薇拉慢慢走到霍尔面前,看到他的双手背在身后。

“其实我不止是来接你放学的。”霍尔垂头看她:“还有一句话,不得不替我朋友的朋友转达——他很喜欢你。”

让人意外。

薇拉一脸懵:“你朋友,的朋友?是谁?”

“我。”他说,从身后拿出花。

“!”

她怔住,只觉无尽灿烂的花火开始在胸腔里肆无忌惮地绽放,看着他将那株玫瑰送到自己面前:“考虑到稍后有聚餐,抱着也不方便,没买更多。”

“不用……更多……”

女孩怔怔地接过来,看着手里那束玫瑰,柔软的神色有些痴。霍尔当然不会知道,这真的是薇拉生平第一次收到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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