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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顾爹贪污的罪名还没有完全定下来,所以一家人还可以一起待在一个还算是宽敞的牢房。
牢头看到范归吾亲自将一家人押送进来,满脸谄媚地跟着范归吾:“大人您放心,我一定仔细‘照顾’这一家子。”“照顾”两个字特别加重,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独特关照方式似的。
“不用,如常对待就好。”他侧着头看向沉默地端坐在牢里的顾氏一家,观察了许久,也没有在任何人脸上看到心虚和懊恼。他在心里想象眼前这几人受刑后痛哭流涕忏悔的样子,和眼前这淡漠的样子对比,恶趣味得到满足,就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正式审讯前,不许任何人探望。”走之前,他留下命令。
“是!”
第一夜安稳度过,但一家人之间的氛围在顾爹的沉默不言中变得厚重低沉,顾未然看到爹娘没有任何的眼神交汇,哥哥双目无神地看着外面,自己只能默默垂泪。
夜里外面好像传出声响,但很快重归平静,顾未然昏昏沉沉地睡着,半睡半醒间发现自己躺在娘亲怀里,惯性往里缩了缩,只当白天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梦,只是在娘亲怀里做了一场噩梦。
第二天一早,就来了一群衙役提走了顾爹。顾爹一宿未睡,但他仍坚持整理了发襟,顾娘在那群人打开牢门的一瞬间就恢复了清醒。放下顾未然,熟练地走到顾爹身边,帮他整理衣襟。在顾爹离开牢门时,牢牢抓住他的手。
“平安的回来!”
“恩!”顾爹没有回头,但是他留下了这句承诺。
一家人在惶惶不安中等待了一天。
外面也有人因为顾氏一家坐立不安了一天。
骆从安在太傅府外面徘徊了两个时辰之久,终于等到大门侧开了一点,他快步冲到门口,见到正是自己的妻子,连忙追问道:“如何?”
他的妻子骆周氏乃周太傅最疼爱的小女儿周娉婷,此刻她苦着张脸,脸上泪痕未消,双眼红肿。“爹说了,这是最后一次,再有一次,他就不认我这个女儿。”说完她也不上骆从安的马车,直接绕过他往前。反正骆府距离太傅府也就一条街的距离。
但骆从安怎敢让这姑奶奶自己走回去,自己这次能不能活着挺过去就靠她了。
“娉婷,你慢些走,马车在这边,坐马车轻便些。”
骆周氏白了一眼他,“我坐,你就给我走回去,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好好好,我走回去,你先回去,等会我回去给你捏捏脚,松快松快,今天我的卿卿着实累着了。”他想搂着骆周氏讨好她,结果直接被一巴掌扇开。
骆周氏头也不回地爬上马车,随后就看着马车骨碌碌的走远了。
骆从安听到妻子的话,心里大安,和贴身小厮走离太傅府一段距离后,就寻了家酒楼唤来一顿好酒好肉压压惊去了。
然而此时的太傅府,周太傅花白着胡须气喘吁吁地坐在书桌边,旁边茶几上一片狼藉,周夫人歪倒在地上,她的身下散落着几张纸,上面的字迹赫然就是骆从安贪污受贿的详细证明。
周夫人低声啜泣,周太傅依旧盛怒难消。
“慈母多败儿,枉我周某人一世英名,都毁在你们娘儿两手里。”周太傅的双眼因为气愤充血泛红。
“老爷,娉婷她的婚姻不容易啊!”
顾爹是被两个衙役拖着送回来的,身后划出一道长长的血迹。
顾娘三人终于盼回了顾爹,待看到顾爹这副样子,两个女人都看得眼泪涟涟,只顾子易质问道:“你们为何滥用私行?”
那牢役见惯了受刑的,闻言不屑地望着顾子易说:“是不是滥用私行可不是你们说得算的?皇上亲自审讯的结果,你要是不服,我可以帮你和上头反映。”说完“哼”的一声离开了。
“皇上亲自审问的……不,我不信。”顾子易情绪激动,在石墙上狠狠锤了几下,拳头上伤口碎肉黏在一起,糜烂不堪。
顾娘将顾爹翻过来,察看伤势,臀部的衣裳已经被血浸透,顾爹整个人虚弱不堪,此刻他的身体变得灼热发烫,他发烧了!
顾娘强忍着泪水给顾爹清理伤口,顾未然旁边帮忙。清理好后,她才发现方才兄长意气用事,伤了自己。他拳下的草垛上已经积了一滩血迹。
“哥……”她扯下自己带的布兜给他包扎,“哥,你别这样,爹倒了,你就是家里的男子汉了,你这样,我害怕。”顾子易木然得任她摆弄,不作声。
顾娘给顾爹收拾妥当后,从袖口掏出一个金色掐丝珐琅翠镯,那是顾爹在她们成婚的第十个年头买的,她一直随身携带。
正好旁边一个狱卒经过,她连忙喊住他:“大哥,可否帮我们弄点热水,或者热帕子也行。”她顺势将金镯子塞到那人怀里,“求大哥给我们买点金疮药吧。”
那狱卒看顾娘漂亮才停下来的,听说要买金疮药,登时白眼翻上了天,待看到精致的金色珐琅镯,脸色又瞬间好转,握着顾娘的白皙的手不放。
“好说好说!”他扫了一眼趴在地上纹丝不动的顾爹,装模作样道:“既然是夫人的丈夫,我肯定会好好帮你办好。”又狠狠的在顾娘手上揩了两把油。
顾子易看到那狱卒握住自己娘亲的手时,气血上涌,恨不得锤死这个下三滥,然而顾娘给他使过眼色,不许他动,他气得又狠狠锤了两下墙。
顾娘回过身来,用衣角将手细致的擦了几遍,看着躺在地上人事不醒的丈夫,和眼前尚为成人的儿女,一时悲从中来。
她缩在墙和铁栅栏的夹角里,更显得她瘦弱的身躯无助可怜。
顾未然将这一切都看到眼里,那牢役握着娘亲手的时候,她也很生气,但她没有冲上去阻止,她知道娘亲有自己的考虑,但她还是被那个牢役好色的神情恶心到了,她感受到了深深的屈辱。而这一切,都怨自己,如果自己不偷溜出去,可能事情不会发展成这样。
她不再隐忍的哭,她痛哭流涕,膝行到顾娘面前。
“娘,都怨我,如果我不出去玩,就不会遇到那个惠州商人,就不会被她们诬赖爹爹。”她每说一句,就用力在自己脸上扇一巴掌。
“娘,女儿不孝,让你受这种委屈。”她面对着顾娘在地上狠狠地磕了两个头。
顾娘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双目无神望向虚空中的某个点。
顾未然没有起身,一直维持着头嗑地的姿势。她想:“如果自己这么死去,能让家里恢复原样,那就死掉吧。”
一双温暖的手落在她肩上,将她捞进怀里。
“这有备而来的样子是你一个小丫头可以改变的吗?
顾娘将头窝在她肩上,再次陷入沉默。半夜里,那狱卒送来一小桶热水,顾娘期待地看着他,他拉着顾娘的手细细摩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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