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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是做文化产业的,因为涉及娱乐业,林奕谦兄弟二人更是从小到大都备受关注,基本上都是在镜头前长大。面对形形色/色的人对于他们来说是必修课,且不论和外人交往,就算是和自己的家人相处也要见机行事,并非完全的真心。这样的环境,对于肖念来说并非易事,如果可能的话,林奕谦倒愿意陪着她永远生活在这里。

肖念的感冒不是很严重,因为心里的担忧放下了,身体也就很快就好转了起来,林奕谦的烧退了,也就没回去,在家里住了一天。第二天一早起来就看见院子里放了一辆自行车,纪然从厨房里出来,刚好碰见他下楼就随口问了一句:“你会骑车吗?”

“这辆车?”林奕谦看着那辆陈旧的自行车,看起来像上个世纪的产物……

“你别看这车老,很好骑的。”纪然随手擦了擦后车座:“你车不是停酒店了吗?你要是会骑车就带着念念去一趟山上吧。”

肖念跟在外婆身后,手里还拿着一个小篮子,里面是一些祭祀用的东西。

“小林啊,然然今天要陪我去镇上的医院复诊,就麻烦你陪念念一起去山上看看她爸妈吧。”外婆笑吟吟地看着他:“念念认识路,你们要是不想走,就骑车去,不算远。”

“好。”

林奕谦会骑车,但是以前都是骑山地车,也没带过人,所以就先在院子里让肖念坐上试试。

这车平常家里没人能骑,因为车前得杠太高,但是林奕谦腿长,这倒不是问题。肖念坐上后座,车一开始找不到平衡感,左右晃动了好几下,肖念下意识地伸手抓了他的腰,林奕谦低头看她的手迅速收了回去,笑着稳了稳身子:“好久没骑了,有点不太熟悉。”

两个人收拾好东西带上就出发了,外面太阳大,肖念戴着之前那顶浅黄色渔夫帽,远远的看着那个淡黄的小点绕着山路盘旋往上,林奕谦宽大的白色短袖被风鼓起,像绿色松涛中的小小白帆。最后一段路有一个大上坡,肖念想要跳下来,被林奕谦阻止了。

“你知道重力吧?一会儿上坡的时候你不抓牢会掉下来的。”

肖念的手往前挪了挪,小心翼翼地抓着他的衣服边缘,林奕谦腾出一只手来把她的往前挪到自己腰前:“抱着我,坐稳了。”

肖念两只手环绕着他的腰,脸就几乎要贴在他的后背上。

肖念不重,但是因为坡度的问题还是有点吃力,所以她在他身后隔着骨头更能够听见他放大的喘息声。

两个人到地方,林奕谦把车停在路边,跟着肖念一起顺着小路往里面拐,路边有很多杂草和树枝,一不小心就会被刮伤皮肤,林奕谦伸手帮她挡着头顶的枝桠,不小心把手臂刮了一条血痕自己都没注意。

“到了。”肖念走到一处矮小的坟前,她的父母是两个人合葬在一起的,只立了一块碑,上面的一对夫妻面带微笑,谁都看不出来他们生前曾经历过那样痛苦的人生。

林奕谦和肖念两人并排而立,先双手合十对着墓碑鞠了个躬,然后蹲下把外婆准备的祭祀用品一个一个拿出来摆放好,坟头看起来是常常打理的,很干净。

“伯父生前也是画家吗?”林奕谦以前一直没敢开口问这些事情,但是就他自己而言,他觉得只有能够坦然谈及以前的时候才算是真正的放下,他想要知道肖念现在的状态如何。

“是美术老师。”在肖念的记忆中,父亲一直坚持画画,他是个美术教师,一直在家里靠教授学生获得收入,家里的日子一直过的不宽裕。他也很少出现在人前,即使是他的那些作品,都不曾有机会问世,他把所有的画都用黑布给盖上,不允许任何人打开,包括肖念。

小时候的肖念意识不到自己的父亲和别人父亲的区别,她从小就在爸爸的画室里长大,只有在那个地方她是快乐而安全的,父亲虽然话不多,但是两个人能够产生情感的共鸣,这种感觉在父亲患上抑郁症之后就变了。

“你长得像妈妈。”林奕谦看着照片上肖念妈妈年轻时候的眉眼,肖念的眼睛长得很像妈妈,但是更加清澈透亮。

这已经不是肖念第一次听这种话了,从长相上来说,她继承了妈妈的美貌,所以总会有人感叹可惜,长得这么好看的女孩子,可惜精神有问题……

对于父母,肖念一直以来都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去面对,好像一切都是她的错。

妈妈去世前对她说的那些话就像她心里的一根刺,无论多么努力,好像都无法拔掉。

她突然想回原来住的房子看看,虽然离外婆家很近,但是自从妈妈去世之后,她一次都没有踏入那个房子。

两个人在坟前站了一会儿,然后就顺着山上的蜿蜒小路往下走,因为天气太热,两个人就找了树下的阴凉地坐着歇了一会儿。林奕谦看见手边有很多各色野花和植物,伸手摘了一朵伸到肖念面前:“这个花有名字吗?”

肖念看了看那蓝紫色的小花:“野生桔梗,外婆说桔梗花有个故事。”

“什么故事?”

“以前有个叫桔梗的少女,她没有父母,有个天天来找她的少年,说长大了要和她结婚。”肖念听了一次这个故事就记住了,因为她觉得自己和这个叫桔梗的女孩子很像。

“后来少年出海,桔梗等了他一辈子都没有等到他回来,身体化成了一朵花,人们把这种花叫桔梗。”

林奕谦本来是想要逗她开心的,没想到一朵小花都有一个这么苦情的故事,他随手把花枝夹在自己耳边,双手撑在身后,看了看天上飘散的白云:“你这故事是听谁说的?”

肖念坐在草地上,下巴垫着膝盖,脚边有小蚂蚁背着枯草枝在赶路:“外婆。”

“这故事讲错了。”林奕谦看着她怀疑的眼神,随口胡编:“那个男生出海碰见了暴风雨,然后被吹到了一片孤岛,开始了荒岛求生,最后等了好几个月终于等来了一艘船,然后你猜怎么样了?”

“怎么样?”肖念果然被他的故事吸引了。

林奕谦从地上站起来,伸手递给她:“走吧,等晚上再告诉你。”

肖念看着他伸过来的手,伸手握住,被拉起来之后他也没丢开……

到了家,外婆她们还没回来,肖念说想要回家看看,林弈谦这才知道第一天来这儿的时候,外婆也没坑他,前面那破房子的确是肖念家,之前她和爸妈就住在那,因为房子里死了人,被当地人认为不干净,所以平常门口就连路过的人都少。

大门一直敞开着,院子里的杂草几乎让人无处下脚,林弈谦先行一步跨进去一条腿,然后提着肖念把她抱了过去:“不好走。”

肖念手里捏着一把钥匙,锁上面有斑驳的铁锈。林弈谦看着她打开门,屋子里还有粉笔线,看起来像是当年她母亲去世的时候警察调查做的尸体位置标记。

林弈谦一直注意着肖念的状态,害怕这样的场景会让她受到什么精神冲击,她看起来好像不太好,可能是努力咬着唇想要让自己保持镇定。

妈妈走之前的画面,她记得很清楚。那时候妈妈的情绪已经不是很稳定,也许是长期的精神压力让她早已经濒临崩溃,她那时候脸色苍白,整个人看起来仿佛老了十岁。

肖念回去那天,她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压抑了很久的情绪终于爆发,所以才会对肖念说那些话:

“都怪你!”

“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如果不是她的突然来临,父母可能早就离婚了,也许妈妈就不会遭遇这么痛苦的婚姻,爸爸也不会在日夜的争吵中病情恶化,两个人就不会在彼此的折磨中结束生命……

她那时候才知道,原来即使是最爱的人,也还是会因为她而痛苦,也还是会抛弃她。十点是她那天从家里离开的时间,再回去的时候,家里只剩下冰冷的尸体。或许她从一开始,就不该存在在这个世界上。

这些念头疯狂地折磨了她很多年,一开始她还会夜夜梦见妈妈的脸,整夜整夜无法入睡,只能躲在房间画画。

如今再次踏入这间房子,那些在这个房子里所经历过的开心和痛苦也跟着接踵而来,她接受不了这么大的情绪波动,觉得胸口有些发闷。

突然有人柔声问:“没关系吗?”

现在她不是一个人了。

肖念轻轻摇了摇头,然后站在楼梯下面的一个小房间门口,仰脸看了看身边的人:“这是爸爸的画室。”

她看着那扇门,几年前的自己就站在对面,她鼓足了勇气推开,被灰尘呛的咳嗽了两声,两个人一起走了进去。桌子上摆着各色的画具还有干涸的调色盘,上面满满的灰尘,地上都是散落的草稿,林弈谦捡起来几张看了看,上面都是胡乱涂鸦的黑色铅笔笔记,线条极乱,看得出来他后期已经没有办法画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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