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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沈潋满面春风地上了楼,徒留下风中凌乱的秋池。秋池站在原地,眼十分神惊恐,嘴里不住地:“完了完了,他不会大嘴巴告诉师父吧,完了完了,师父知道了会揍死我的!”
阁楼上,容晏听着沈潋同秋池的对话,慢慢从门边退去。容晏点燃一炉香,缓缓晕开一室缱绻,是他熟悉的白梅香,却又似乎缺了点什么。容晏生性多疑,比旁人警惕许多,他碾碎一炷香放在鼻间嗅了嗅,配方没有问题。容晏坐在软塌上,细细地想了一会儿,他忽然发觉,沈潋的身上也带着一股白梅冷冷的香气,时不时地安抚着他波动的情绪,竟是分外安心。
想到这儿,容晏挽起袖子,蛛网似的纹路又长了一寸。容晏有些不解,一时不明这蛊毒为何蔓延地这样快。容晏深知这蛊毒并不致命,而是靠着日积月累的蚕食,使人意识混沌,走火入魔,待毒入心脉后,便彻底沦落为不人不鬼,嗜血疯魔之辈。
——情人冢。
容晏在心里默念了这个名字,一时竟然觉得无比讽刺。
......
江北临水,杭运发达,一入夜色,烟花柳巷之地便热闹起来。穿过长街,中原有名的花满楼便坐落于此。夜色降临,华灯初上,花满楼的门前陆陆续续有人进出,穿着轻薄的姑娘们娇笑着招呼客人,迎来送往,隔着老远便能听见楼中的靡靡之音。
一个蓝衫打扮的人脚步匆匆踏进了花满楼,此时还没有接客的姑娘们拥上前去,满嘴娇笑,伸手要去撩那蓝衣人斗笠。
“哟,今日来了位小哥哥。小小年纪便如此风流,不如便让碧水作陪。”
姑娘们笑得咯咯的,那蓝衣人却伸手护住了斗笠上的面纱,闪身避开姑娘们的触碰。蓝衣人不知从怀中掏出了个什么物件,那些姑娘看后竟然纷纷避开,任由那人闯进了老鸨的房间。彼时那老鸨正光着两条玉腿,懒懒地倚靠在床头。她脚下正跪着一个寸缕未着的男人,正虔诚地亲吻着她的脚背。见门口突然有人闯进,老鸨当即坐起身来,颇凌厉地喝了一句:“谁!”
只见那蓝衣人目光冷漠地扫了一眼地上的男人,漠然地摘下了斗笠,语气生硬:“曼陀堂主。”
那老鸨原来便是那日搅了群雄会议的百花堂堂主曼陀。待看清来人相貌后,曼陀一脚踢开脚边的男人,起身朝蓝衣人跪下,恭敬道:“属下曼陀,不知少主驾临,有失远迎,请少主恕罪。”
蓝衣人扫了眼一旁跪着直哆嗦的男人,使了个眼色,曼陀立即会意,吩咐了一声:“来人。”
几个姑娘走进来,曼陀眸中闪过一丝厉色:“带下去,处理干净。”
那几个姑娘看着恭恭敬敬的曼陀,不敢多问,手脚极其麻利地将那男人打晕,拖进了曼陀床后的密室中。待闲杂人等都退散完毕,蓝衣人才坐在软塌上,目光锐利地扫了曼陀一眼:“看来你在江北,过得很快活嘛。”
曼陀低着头跪在蓝衣人身前,诚惶诚恐道:“属下不敢!”
蓝衣人笑了笑,不悦道:“不敢?你可知你上次在那些武林狗贼面前,差点露馅坏了主上的大事!”
曼陀一听,连忙急声辩解道:“属下知错!绝不敢再犯!请少主垂怜,让主上网开一面!”
蓝衣人扫了眼曼陀,眉目中带着几分与那张脸不符的狠厉:“曼陀堂主不要忘了,正是主上垂怜才留你一命经营着这花满楼。如今主上大业将成,你若在这个时候坏了主上的计划,怕是整个花满楼的命都赔不起。”
曼陀想起那个可怕的男人,眸中顿时难掩惊恐之色,立即道:“少主放心,曼陀定不辜负主上期望!只是......”
蓝衣人瞥了眼曼陀:“只是什么。”
曼陀望了眼那蓝衣人,思虑再三还是问出了口:“敢问少主,不知主上他......是否也已亲临江北?”
蓝衣人捏着茶杯往桌上一敲,狠道:“主上的行踪,你也配知道?”
曼陀赶紧低下头,惶恐道:“少主息怒,是属下多言了!属下万死不辞,必定倾尽全力助主上成就大业!”
蓝衣人似乎不想多言,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件,拍在了桌子上:“这是主上给你的任务,这几日大批武林人士将会抵达江北,这信上所言你务必完成。如若完不成,主上亲自来花满楼摘你脑袋。”
不等曼陀有所反应,那蓝衣人便重新带上了斗笠,十分轻车熟路地打开了床后的密室,一闪身便消失在房间。待蓝衣人走后,曼陀起身打开了那封密信,果然是主上的字迹。
曼陀脑子里突然勾勒出一个男人的轮廓,她想起多年前那个恐怖的杀夜。在人们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中,那个男人静默地踏过漫山遍野的坟场,脚下踩着一具又一具尸身,却还能端出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他那宽大的袍子早被他人鲜血浸了个透,整个人看起来邪肆又张狂,宛如地狱里走出的杀神修罗,叫她再也无法忘记。此后数年的每一个日夜,她的骨子里都刻着对那个人无法压抑的恐惧。曼陀从前以为,生不如死乃是常人心中极致的恐惧,但自从那夜过后,她便觉得这种恐惧远远不及在面对那位冷血疯魔的主上时的千分之一。这世间就是有这么邪门的事,有些人站在那里,不言不语,便是对生者的极致威胁。
想到这,曼陀叹了口气,窗外月亮正圆,曼陀沉重地想着,这太平了几十年的中原武林,终于是要变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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