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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执走了出去,离开时脚步微有凌乱。
楚墨眉眼微敛,平静地站在原处,只有抓着药碗的手紧攥着,攥的指尖泛白。
曾经他最?厌恶姜斐总是派人前去催她回府,让他难以陪在蓉蓉身边。前两次寒花毒发作,每每都是如此。
可今次,她却再未让人去催促他。
甚至……楚墨下颌紧绷,他回府时便已听闻,昨夜,陆执在她房中待了一整夜。
是因为陆执吗?所以连叫他都不曾?
心中止不?住升起阵阵怒火,下?瞬却又茫然于自己的情绪。
“咳……”床榻上,姜斐低低咳嗽一声,嗓音仍很沙哑。
楚墨回过神来,抬眼间戾气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端着药碗走到床榻旁:“抱歉,斐斐,未曾在你需要时陪在你身边,”他说着坐在床边,“我?喂你?喝药。”
姜斐紧抿着苍白的唇,没有看他,冷淡地望着一旁的帷幔。
楚墨看着一动不动的女人,顿了顿:“昨夜有些事情亟需我?前去处理,忙了一整夜,今晨才匆忙归来,你?……可是怪我?”
“……”姜斐依旧不发一言。
楚墨拿过汤匙,轻轻扬了扬药汁,待到不热了方才舀起一勺:“斐斐,你?便是不愿理会我?,也不?要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
他的声音逐渐轻了。
姜斐正转过头来看着他,苍白的脸上,唯有双眼红通通的,眼中泛着雾蒙蒙的水光,写满了委屈。
楚墨看着她,轻怔片刻。
他从未如此认真地去看姜斐,甚至觉得她的一切与他毫无干系。
可是……昨夜他陪在姜蓉蓉身边,看着蓉蓉被寒花毒折磨的生不?如死,肢体难以动弹,便连自尽都做不?到。
那姜斐呢?她如此娇生惯养,一个人是如何熬下来的?
她说,她知道自己活不长。
她又是如何自己一个人消化这件事的?
“不?要哭……”楚墨低声道,“昨夜未曾陪你,这几日,我?一直陪着你?可好?”声音不自觉地软了下?来。
姜斐眼中的泪珠越发明显了,摇摇欲坠。
楚墨安静片刻:“过几日的有文灯节,我?记得你?前段时日便提及过,我?陪你去?”
话几乎不受控地说出了口。
姜斐眼中的泪珠顷刻砸了下?来,声音含着万般委屈:“昨晚,我?想让人去找你的,可我怕打扰你……”
楚墨望着她的眼泪,方才因?陆执升起的不?悦全数被抹平。
是因为怕打扰到他,所以才不?去找他吗?
“我?知道,”楚墨低语,将汤匙送到她唇边,“先喝药?”
姜斐看了眼黑糊糊的药汁,抿了抿唇:“药很苦……”
楚墨笑了起来:“一会儿我让绿竹将蜜饯拿来。”
姜斐点点头,就着他的手一口一口地将药汁全部喝了下?去,喝完不?忘道:“你?记得陪我去文灯节。”
楚墨颔首,唇不?觉弯了弯。
然下刻笑容一僵。
他顿了下?,只是因为要得到寒花毒的解药吧。
可……真的只是这样吗?
姜斐看着他头顶紊乱的好感度,没再多说什么。
屋外。
一袭墨衣长发高束的少年安静站在那里,听着屋内的动静,脸颊似乎还残留着那一巴掌打过后的麻痒,还有……
他伸手轻轻触了触胸口。
她昨晚说:只有“姜”,没有“奴”。
可她不?记得了。
“呵。”自嘲一笑,陆执转身回了自己的院落。
……
对于文灯节,姜斐记得清清楚楚。
原剧情里,这一日,是原主和楚墨之间的重要转折——楚墨便是在这晚收到暗卫的通报,知道了有一位江湖游医曾在十年前医好了一位身中寒花毒的病人。而后他以公主府的名义,大派人马去寻找游医的下?落。
同?时,这一夜,楚墨曾经遇到过一次袭击。
刺客是大魏二皇子派来的,担心楚墨成为大燕驸马后掌权得势,报复大魏,索性便趁节日热闹来杀人灭口。
文灯节这晚,京城分外热闹,张灯结彩,繁华若梦。
姜斐走在前,时不时转头看着周围树枝上挂着的花灯:“楚墨,好漂亮啊!”
跟在她身后的楚墨笑望着她,只轻轻颔首。
姜斐停在一处首饰铺子旁,拿起一枚红玉孔雀钗朝头上比量了一下?,而后转头看向楚墨,双眼晶亮:“好看吗?”
楚墨脚步微顿。
今晚的姜斐只穿了件月白云缎裙,脸色也还苍白着,可是双眼却亮的让人不?敢逼视。
“嗯?”见他不?语,姜斐拧了拧眉凑到他眼前,“不?好看啊?”
楚墨摇摇头:“好看。”
姜斐笑了出来:“好看那你可不能忘了!”
说着,她刚要掏出银子,一旁突然有人朝前跑去:“文灯节要开始了。”
姜斐眼睛一亮,将孔雀钗放回去,拉着楚墨的披风兴冲冲地顺着人群跑。
楚墨看着她拽着自己的手,唇紧抿了下?。
文灯节是大燕最?重要的节日之一,这晚不?论男女老幼均可外出,且无宵禁。
而在城中最?繁华的春湖旁,便是放文灯之处。
姜斐买了文灯后便又拉着楚墨占据了放灯台最好的位子,一旁的书案上备好了笔墨纸砚,可以将愿望写在文灯上。
“听说若文灯飞得高,什么愿望便都能达成!”姜斐转头看着楚墨,“你?有什么愿望?”
楚墨愣了愣,继而摇摇头:“我?没什么愿望。”
“怎么可能!”姜斐明显不信,“人岂会没有愿望?”
楚墨再未说话。
他不?会将自己的愿望寄托在这明显不可信的孔明灯上,比起这些,他更相信自己。
姜斐已经拿着毛笔在一旁写了。
她写得很认真,一笔一划,就像……那日在糖人摊位前,她写他的名字一般。
楚墨怔了怔,上前两步,想要看清她写了什么。
“不?许看!”姜斐听见脚步声,飞快将字幅挡住,脸色微红,“这是我的愿望,你?自己去写!”
楚墨望着她谨慎的模样,突然笑了出来。
没有缘由,只是莫名想笑了。
姜斐瘪瘪嘴,继续写着余下?的字。
等到写完、墨迹晾干,她将字幅卷起,挂在文灯下,却始终紧攥着字幅,不?让任何人瞧见。
要放文灯了。
楚墨拿出火折子,替她将文灯中的烛火点燃,赤色的文灯被烛火映的红通通的,周围不少男女也已经逐渐燃起文灯。
姜斐抓着文灯的另一侧,楚墨抓着另一边,二人安静地等待着。
不?知多久,一声鸣锣声响起,万千文灯同时放飞,如夜空中的万千灯火,华彩照人,美丽至极。
姜斐也忙松开手中的字幅。
楚墨本对她的愿望不?甚有兴趣,不?外乎身体康健、白头偕老这般话,于是只随意扫了一眼,却在看见上面的内容时僵住。
字幅上,只有一句——
愿楚墨:得偿所愿,一生喜乐。
只为他许的愿。
哪怕自己时日无多,却依旧愿他所愿。
可他的愿望若真的实现,却会将她彻底置于地狱之中。
“文灯飞走了!”从放灯台下来,姜斐依旧兴奋地抓着他的披风,脸色被灯火映的泛着暖意。
楚墨定定看着她,良久不?觉伸手,似是想要触碰下?她的脸颊。
“驸马。”身侧,暗卫的声音传来,在这样繁华的夜色中,显得格外突兀。
楚墨猛地回神,收回手看向身侧:“何事?”
暗卫迟疑了下?,走到他近前低声说道:“有关寒花毒一事,传言十年前曾有人中了寒花毒仍活了下?来,属下?已将那人找到了。”
楚墨指尖一颤。
这么说,寒花毒有解?
“那人在何处?”
“属下?已将其抓到城东一处老宅。”
楚墨呼吸急促了下?,下?瞬他想到什么,转头看向姜斐。
姜斐也在看着他,唇角的笑淡了些:“你?是不是有事要忙?”
楚墨的手徐徐攥紧:“嗯。”
“你?随他去吧,”姜斐笑着应,“文灯节还有好久才结束呢,我?在这里等着你?。”
楚墨怔了下?。
恍惚之中,仿佛回到幼时,那个他本该称作娘亲的女人摸着他的头道:墨儿随他去吧,娘这里还有事,墨儿在宫里等着娘。
“主人。”暗卫低声道。
楚墨回神,对着姜斐点点头:“好。”
转身随暗卫消失在夜色之中。
楚墨好感度:15.
姜斐望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才收回目光,转头看了眼一旁,而后走到角落的石阶上坐了下?来,双手抱着膝盖,神色怔忡。
身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姜斐头也没回,依旧坐在那里:“陆执。”
陆执脚步一顿,很快如常,安静走到姜斐身后:“公主。”
“你?也回府吧,”姜斐垂眸低声道,“别跟着我?了。”
陆执怔了怔:“公主要在此处等着?”
她对楚墨,当真如此痴情?
可楚墨,也许根本不会回来找他了。
因?为楚墨根本不相信,她会一直在此处等着。
“怎么?”姜斐看向他。
陆执喉咙微紧:“公主不?若回府……”
“你?回吧!”姜斐打断了他,“我?要在这里等楚墨!”
陆执声音停了下?来,良久道:“属下?的职责……”
“我?让你回去!”姜斐瞪着他,“你?不?要跟着我?了,我?只想一个人待着!”
说着,声音里已经有了哭腔。
陆执安静地看着她,手微微攥了攥。
她喜欢楚墨,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
楚墨将所有事都看得比她重要,她自然是伤心的。
她其实……也猜到楚墨可能不会回来了吧,可她依旧在等着。
“属下?遵命。”陆执垂头,攥着的手逐渐松开,转身离去。
……
楚墨未曾想到,寒花毒当真有解。
那曾中了寒花毒的人曾是一名劫富济贫的江洋大盗,一朝被人暗算中了此毒,后遇到一名江湖游医,那游医医好了他。
听闻,那游医近几个月曾在大燕国内出现过。
“传令下去,”楚墨吩咐着暗卫,“所有人暗中打探那游医的下?落。”
“是。”暗卫忙应,匆忙离去。
楚墨看着夜色渐深,明日,他便会上报大燕皇帝,借着公主府的名义寻找那名游医。
一旦找到,姜斐于他的作用,将彻底没有了。
他也再无须受制于姜斐的桎梏。
姜斐自有皇帝为她解毒,能不能活是她的命数。而他也会带着蓉蓉离开,他定会解开蓉蓉身上的毒。
一切本该如此,这也是他心中所想。
可是……真的如此吗?
楚墨怔怔抬头看着漆黑的夜空,远处似有几家灯火,像极了今夜徐徐升起的文灯。
“愿楚墨:得偿所愿,一生喜乐。”
那个字幅上的字,再次涌入他的脑海中。
愚蠢的女人,他根本就从未真心待过她!
暗夜中,有细微的动静传来。
楚墨手一顿。
下?瞬,一柄冒着寒光的长剑划破夜空,朝他直直刺来,而后十余个穿着夜行衣的黑衣人同?时涌现出来,身上俱带着杀气。
楚墨飞快仰身避开了致命的一剑。
黑衣人仍不?罢休,翻转长剑横向朝他劈下?来。
楚墨再次闪身避开,伸手掐着那黑衣人的脖颈,用力攥紧,看着他的颈无力的折断在自己手中。
他只嫌恶地蹭了蹭手上的血迹,再次应对其余黑衣人。
杀到最后,他只觉得自己的手上身上都是黏腻的血迹。
可黑衣人却像是源源不?断般出现,越发的多,各个出手凌厉。
“嚓”的一声,楚墨只觉后背一痛,温热的血顷刻流了下?来。
楚墨转眸,雪白的脸上溅着几滴血,如鬼魅,身形飞快地抓住黑衣人的颈部,却在看见他后颈的标记时眯了眯眼。
那是大魏皇室暗卫的标记。
大魏的刺客。
他面不改色地拿着他的长剑割断他的颈。
黑衣人似有所忌惮,拿着长剑谨慎地望着他。
楚墨趁此机会,将长剑直直刺向那些人,在那些人躲避之际,他闪身越过一旁的高墙,朝远方而去。
黑衣人忙追了过去。
等到再听不见任何动静,楚墨方才从高墙下?走了出来,脸色苍白,额头生了一层冷汗。
手上全都是血迹,他轻轻吐出一口气,一步步朝城中的方向走着。
这些黑衣人,不?过是在提醒他,不?可心软,他定会杀回大魏,要以往所受的一切屈辱,千倍百倍地讨回来。
而这里……
楚墨看了一眼头顶的月亮,夜已经深了。
这个时候,姜斐应该已经回去了。她的性子素来如此,岂会等他太久?
楚墨冷笑一声,转身朝公主府走去,脚步却在经过放灯台的路口时顿住。
就是在这里,他与姜斐分开。
她说,她会在这里等着他回来。
如今,此处空荡荡的,没有半个人影。
果然都是谎话,就像那个女人,说着让他先入宫,可他等了三天三夜,只等到了她不要他的消息。
而后,便是长达数年的耻辱与凌虐。
都一样。
他嘲讽地笑笑,抬脚就要继续前行。
“楚墨?”身后突然传来女人低弱的声音。
楚墨脚步一僵。
“是你吗?”女人的声音继续道着,夹杂着试探与小心翼翼。
楚墨身躯僵滞地站在原地,难以动弹,良久才缓缓转过身去。
昏暗处,女人正从石阶上站起身,而后缓缓走了出来,走到月光里,她依旧穿着那件白色的缎裙,在夜色中仿佛在发光。
姜斐。
“你?终于来了。”姜斐笑了出来,朝他走了过去。
楚墨怔怔望着不?断朝自己靠近的女人,声音艰涩:“你?一直在等?”
“对啊,”姜斐点点头,“我?都等的生气了你?还没来。”
“然后等到气都消了,你?还是没来……”
她安静地笑了笑:“幸好,等到害怕的时候,你?来……”
她的声音停了下?来,呆呆看着他:“楚墨,你?怎么了?”楚墨蓦地反应过来,看着姜斐眼中的惊惧,神色逐渐阴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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