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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见她还在思考,又出口询问:“如何?”
“不错,”她边说边点头以示赞同,“只不过,这怕是还未开路。”
无人所走之地,无记号标记之地,她不会为了缩短路程而堵上全军的性命。
“风险太大。”
她搁下这一句话,在床上站直身体,大跨步地迈过他的腿,下了床。
她挑了一把木梳,将辫子一节一节解开,用手指捋好,再放在梳尺上,颇有耐心的细致梳理。
她大概只会对头发这么有耐心了吧。只不过,她看着镜子,暗自叹气,辫子编久了,再悉心的打理,也总是不顺。
不像他的……
这么想着,也就开始留意起,帐中另一个人的动作。
他竟不知不觉间走到她的背后,洛钰透过铜镜,看到他随手将书扣放在桌面,身形款款迈着步子朝她走来,衣袍之下,他未着鞋袜,直接赤着脚下地。
帐篷的保暖效果不算太好,总是有寒风从不知方向的小角落吹进来,她在帐中脱下大氅几乎是不过片刻就全身僵冷,而他,身上鞭伤未愈,就已经赤足接触冰冷的地面。
她几乎是脱口而出:“穿上鞋再过来。”
那人步伐一怔,抬起眼眸瞥了她一眼,竟然顺从她的话,走回原地,委身坐在床沿上,从袜到鞋,一次两件,有条不紊地穿好。
洛钰还以为,照她理解的他的性子,他会装作没听见,毕竟,她一直以为这个人是一只没有驯化的野猫。
凶狠异常,却没有实际的武力值,空有冷傲之姿罢了。
他朝她摊开双手,手指纹路清晰,指腹偏侧有层薄薄的茧。
洛钰不理解他的动作的含义,有些泄气。为什么就不能有话就说呢,她真的不擅长猜人心思。她瘪眉,整张脸小皱在一起。
“木梳”他摊开的手掌聚拢,在她还在思考的时候用手指轻易的从她右手中拿到齐齿木梳。
他一手握着木梳,另一只手挑起她的长发,由上到下,一顿一停的梳着。
明明洛钰自己梳的时候,木齿总是与发丝纠缠在一起,怎么换到他手里,就如此顺利,几下下来,木梳可以从头顶直接倾泻到发底。
“你这梳发技巧不错,”她被梳得开心了,丝毫不吝啬夸奖。
他手上动作不停,见她面色浮现笑容,才缓缓开口,道:“主子过奖了,我幼时为了能给母妃梳上一次头,常常拿婢子的头发练手,她们的头发,还不如您的发好。”
“只可惜,一次也没有梳成。”语气淡淡,仿佛事不关己。
洛钰有些惊讶,昨夜他坦然说出“主子”二字,是因为她拿李老二一家作为要挟,而后又是睡的迷糊,不成想,今日竟如此坦然的念出这二字。
还有,“母妃”、“婢子”这样的词从他嘴间迸出,也在向她暗示,他是打算将自己的身份全盘托出,以求庇佑吗?
她不解,但也不急,她有足够的耐心等他完全信任她。而他对于她而言,不过是修饰她的品行的作用,只要郡中实权在握,若他想要离去,她大可满足他。
洛钰没打算继续接他的话茬,眼下尽早回府才是正事,付正晔的身份之事,大可等见到父亲之后,一起再做定夺。
若他真是大荆遗孤,父亲绝对不会坐视不管。
她眼睛不自觉的眯起来,这是瞅准猎物的目光,大荆帝国可复也未可知。新周不得民心,地基不稳,大荆皇族血脉尚存,总是残存一丝希望。
“我走过这条路,虽然还没有开路,但并无险途。”
付正晔突然开口,又将话题绕回路线问题。
“当初为了躲避官兵追杀,我骑马单走过这条路,虽然多悬崖,多峭壁,但只要小心一些,就不成大问题。”
他梳发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侧跪在她一边,比她坐着稍稍矮了一些。
他抱拳,音急历切:“主子不也想尽早逃离齐杓的监管范围。”
她本来还漫不经心,突然神色严肃,拍案而起,她大力的掰动他的下巴,迫使他与自己对视:“昨夜你没有听清吗,付正晔,我教训连秀的话,你没有听清吗,回答我!”
她的指尖已经陷入他的皮肉里,她是发了狠的,如此轻易的被人看破,教她难堪,也教她害怕。
付正晔可以一眼分析出局势,一眼看出她的筹谋,那别人也完全可以。
心底嗡嗡作响,只觉得这个人的眼可以直望内心。
依旧眼波平静,毫无波澜,就这么望着望着,她心里的惊涛骇浪,竟然怪异的平静了些许。
看出她这边的气焰下去不小,付正晔才伸手握上她依旧捏着他下巴的手,紧紧的包裹住,他手心的温度慢慢的过渡过来,从她的手背到手心,最后又传达指尖。
“主子,我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不是吗?”
他慢慢放柔声音,循循善诱般语调,将她的火气与顾虑一点点抚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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