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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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之时，卢明和杨戬因受了渊祭蛊惑，失去心智之下才会对迟颜贸然出手。

杨戬乃是修仙之人，又身有法宝护体，不过也只是受了点轻伤罢了。可，卢明当时却已是野鬼孤魂一只，又如何承受得了这一掌，当即就有灰飞烟灭的趋势。

卢明心知自己罪孽深重，自也是无法奢求能够得到杨戬的出手相救，便趁着未消失之际，一一将自己所做的罪行全部都招供了出来。

真要说起来，这两人之间也不过只是一个狗血的再也不能狗血的狗血故事。

——无非就是穷酸书生与富家小姐一见钟情，却遭受到富家老爷的阻拦，后双双作伴私定终身的事情。他们原本想着在流云村待些时日，等富家老爷的消了气后他们再回去，却没想到那诸家庄的公子哥起了色心，被阻拦后竟是怀恨在心，索性将富家小姐占为己有后并抛尸野外。

事后卢明受不了打击，便想一心求死，却谁想到恰巧被路过的渊祭迷了心智。渊祭助他报仇，而他则只需要杀人即可。

而客栈里的那两只妖则是早已来了许久，却一直无从找到机会下手，卢明这般在村子里杀人，却也是成为了美娇娘生吃心脏保持容颜最好的掩护。

胡老三身死，是因为他将小娘子的藏身之处透露了出去；

陆家四兄妹身死，是因为他们在面对小娘子的求救时无动于衷，甚至是无情的掰断了求救之人的手腕；

粉衣女子身死，是因为他是公子哥的贴身侍婢，却助纣为虐；

诸家庄公子哥身死，是因为他将卢明的挚爱抛尸野外；

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所有的一切都在一个巧妙的小点处，渐渐的融合在了一起，从而成为一切事情的罪孽源泉。

卢明恨，是因为他恨透了流云村所有人的冷漠无情，他恨诸家庄公子哥的残暴。可相比之下，他更恨的却是自己的无能，是自己的懦弱，是自己的愚昧。

于是，他杀了当初所有有愧于他们的所有人，杀掉了罪魁祸首，却也是杀掉他自己。

而就在最后一刻了，他醒悟了，他放下了屠刀，他回到了最初最初的那个原点。

“……我从来没有后悔过，若是能够再来一遍，我还是会来到流云村，亲手血刃了那个禽兽……”

这是卢明在人世间说的最后一句话。

杨戬没有开口反驳，他念诵了一段往生咒，亲自送卢明离开了。

而至于流云村内的死尸，杨戬烧了符咒，旋即引了天阴之火焚烧了一切

就像是苏泽说的那般，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一切随性而为。

迟颜带着苏泽回了须弥山。

渊祭重伤逃走，苏泽却是陷入了昏迷之中，无论迟颜使了何法子都没能将人叫醒。

竹屋外面，大白前爪紧扒着门框，红色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竭力想要透过竹门看清里面的状况。可从那个角度看去，却也只能模糊的看见迟颜被灼热火光烧伤的指尖

昨日夜里，苏泽却是忽然烧了起来，周身缭绕着熊熊燃烧的金红烈焰，那一刻，如同某种凶猛的上古怪兽般窜上房顶，将整个竹屋包裹在内，继而又发出一声爆炸般的轰鸣。

大白当时就趴在苏泽床边，愣是被‘轰’地一下给弹了出去。

紧接着大火骤然一收，热量被迅速吸走，几秒钟内就完全隐没在了呼啸的空气中，浑然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这般引起的动静算不得有多小，不少人想要靠近查看，却都被一一阻拦在了须弥山下。

苏泽的情况与其说是昏迷倒不如说是沉睡，而且睡得并不安稳。中途翻来覆去做了几次噩梦，冷汗直冒，脸色发白，甚至发出了迷迷糊糊又非常痛苦的梦呓。

迟颜站在一侧，唇角紧抿，一言不发。

大白仍然记得，七百年前它刚来须弥山时，那是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如同高高在上的神祇，一尘不染，俯瞰众生，仿佛芸芸一切都与他无关。

大白觉得，他一定是世间最冷清的男子。

可凤凰破壳后，他却变了。

他也会笑，也会担心，也会皱眉，仿佛在那之后所有的一切都鲜活了一切。

大白不知道，也不敢去想象，若是苏泽出了什么意外，这个男人会变成什么样子。

然而有一点迟颜并没有想到，那就是回须弥山后苏泽没有醒，第二天也还是没醒来。

整整三天过去后，她还是没有半点要苏醒的迹象。

迟颜还是一如既往地守在床边，用手帕给苏泽擦拭着冷汗，时不时的喂几口水。

容色冷清的很。

三天后，苏泽又烧了起来，似乎又是在做噩梦，挣扎的格外厉害。

随后而来的便是第三次，第四次……

连大白都能看出迟颜内心隐藏的焦躁和暴戾，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而越来越明显，几乎已经有压制不住的势头了。

那日，迟颜将凤凰搂在怀里，用白玉匙喂了点水进去，却惊讶的发现，怀中的凤凰似乎是长大了一些，说是凡间女童八九岁的样子也不为过。

身形抽长，骨骼长开，连眉目间都隐隐呈现出当年的那一丝影子。

夜里，苏泽醒了过来。

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只觉得心口那一处压抑的很。一侧身，就见迟颜紧紧的将她环在怀中，眉心紧蹙，清冷的容颜不由染上了一丝倦怠。

苏泽一愣。

她这一动，迟颜却是醒了过来，低头瞧见苏泽时，眸底微微有些错愕，伸出手正欲去抚摸她，却在看到指尖时神色一闪，便又将手指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