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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纵的表情裂了。
他因为命格带煞,向来与人保持距离,今天却睁眼就见到一个仅着中衣的活人、和自己睡在同一个被窝里。如果是个陌生人也就罢了,偏偏是别人口中和他不共戴天的宿敌!
祁纵一巴掌拍在脸上,这才发现床头挂了枚木牌,上面写着卿笑寒的姓名。而另一边的空床头也挂了一枚,在晨风中翻过身,露出“祁纵”二字。
祁纵:“……”
他昨夜疲倦大意,没留神睡错了床!
祁少主瞅瞅木牌,又瞅瞅床上浅眠的对头,脑子里“嗡”的一声。他长长地倒抽了一口冷气,最后同手同脚地冲进沐室,三下五除二洗漱干净后,火速逃离了是非之地。
藤门关上,少年狼奔豕突般的脚步声也逐渐远去。他走了,床上的人却坐了起来。
“……脸皮这么薄么?”
卿笑寒坐在一堆凌乱的被褥里,黑发披散,掩着清俊端雅的笑靥。他确实是刚醒,眼里还含着秋泓似的柔光,喃喃自语道:“不过是同榻而眠一夜罢了。看来以后,还要循序渐进些。”
他说罢下榻更衣、束发洗漱,唇边始终抿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
—
祁纵面红耳赤地冲进了学舍里。
讲坛分东南西北四间学舍,分别对应了文武器丹。祁纵修刀,分在南院,一进门就看见了前排的邵临枫冲他招手。一想到是这家伙给自己领的宿阁,祁纵就很想跟他打一架,但最后还是按捺住了,自觉地坐在后排角落。
一席两人同坐,他这条书案是空的,其他同窗怕折寿,都不会来与他同席。祁纵默念清心经让自己平复下来,不要再想卿笑寒的事。
结果片刻之后,他便听人温声道:“祁少主,借过。”
祁纵:“……”
祁纵看着今早还躺在自己身边、现在就站在了他案边的人,怀疑卿笑寒是故意的。
整间南院都安静了,前排的同窗悄悄回头,屏息凝神偷窥着他俩。有两个剑修的表情就像黄鼠狼看到了鸡,兴奋地低声呐喊:“打打打!打起来!”
可祁纵既不想和卿笑寒同席,也不想和卿笑寒打架。他怕自己那张遗像,又出现在全天下修士的灵讯印上。
所以他想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整个人往身后墙面一靠,两腿交叠、高高跷起,把卿笑寒的入座之路彻底堵死。
然后他波澜不惊地望向此人,装出冷淡又倨傲的模样,用沉默示意:
滚。
卿笑寒体贴道:“您若行动不便,在下可抱您进去。”
“!!!”
祁纵瞬间弹起来,连滚带爬地冲到了座位最里。他一气呵成,缩回手脚,敢怒不敢言地瞪视着卿笑寒,想用目光把这不要脸的正道狗扎成筛子。
败徳之徒,无耻至极!
卿笑寒却客气一笑,施施然提衣落座,仿佛刚才口出非礼的不是他一般。
看起来见鬼的贤良淑德——正道之人竟如此伪善!
祁纵忿忿不平,收回视线。有两个同窗见他俩真坐到了一起,当即抱起书案,窜进了隔壁,生怕以后被殃及池鱼。
那俩看好戏的剑修却索然无味,转回去悻悻道:“这都没打起来,可惜了。”
“长生殿少主祁纵,也不过如此。”
祁纵:“???”
有事吗?之前讲坛对半分的事情忘了?他和卿笑寒真打起来的话,别说讲坛,冲他们的身份,修真界都要一分为二。
那俩剑修却继续嘀咕:“嘿,其实我不关心他们打不打,只是他们打了,我们就不用听学了!”
“就是就是,听说每日布置课业、定时安排考核?折煞人啦,可怕得很!”
祁纵:“……”
哦。没事了。
这时传来七声钟鸣,南院院长踏进了前门,居然是先前用符箓修复讲坛的老者。听邵临枫说,此人是书剑宗的书派祭酒苍泽子,祁纵和卿笑寒刀剑相击,崩坏讲坛,也是他辛辛苦苦修回原样的。
祁纵不禁感到一分羞愧,立志不论如何,也要专心听讲,不辜负苍泽子为他们消耗的灵力。
半刻钟后,苍泽子讲到了《讲坛戒录》的第三篇九则七十六条。祁纵也趴在书案上,睡得人事不知了。
卿笑寒仍垂目听着,但眸光温柔微亮,笼罩着身侧的祁纵。日光透过窗棂,在熟睡的少年颊上绘着婆娑树影,把冷白的肌肤浸出了暖意。
苍泽子还在三尺台上大声朗读,抑扬顿挫:“《讲坛戒录》第七十八条!坛内禁止男女交往过密,违者召见双方师长,各罚抄书百篇……”
他们这一方小小角落,却无人打扰。卿笑寒安静地望着祁纵,直到祁纵耳尖一颤,自己醒转。
祁纵刚才睡得迷迷糊糊,老觉得有人在看自己。他祈祷不要噩梦重现,睁眼又对上卿笑寒。好在他揉揉眼睛坐起来时,卿笑寒正专注地看着苍泽子说话,根本没留意他。
可祁纵发现,他身上的煞气突然减弱了!
这下如遭雷击,祁纵的灵台一片清明。其实他早上起来的时候,就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当时情绪激动,没能留意,现在才蓦然发觉。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足,发现全身的煞气都大打折扣,好像受到了强势的打压,蔫蔫地蛰伏起来。
怎么回事?
嚣张了十七年的煞气一朝受挫,祁纵只觉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以为自己还在做梦。他二话不说掐了一把手臂,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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