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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隐仙君?

谢姮记得他。

她和他也算有过交集。

十年前, 谢姮最后一次参加试剑大会时,便与这位神秘的广隐仙君交过手,他的招数极为诡秘难测, 她在三招之内被他打败,输得心服口服。

广隐抬剑, 剑锋指着她的颈子。

他眸内万年不化的霜雪, 凉得令人心惊。

他说:“你输了。”

他掌心的剑化为一白光,转瞬消弭无形, 谢姮重新站稳,抬头看着他, 笑:“你很强,下次我努力打败你的。”

他眸内平静波,衣袂迎风而动,在谢姮以为他不再理她时, 突然道:“没有下次。”

谢姮转身看他,像是没听清, “什么?”

他突然朝她走近了几步。

广隐此人, 世人皆知无心,断绝七情六欲, 毫无任何波澜。

靠近时,谢姮能看清他浅褐『色』的眸子深处, 当真只有对一切的漠视。

他说:“你与我, 应是一类人。”

一类人。

谢姮当时不知他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与广隐只说过这么几句, 便立刻走下比试台,回到了谢涔之身边。彼时谢涔之即将与广隐一决胜负,看她惨败归来,满怀担心地看着自己, 只淡哂一声:“妨。”

“我代你赢回来。”

谢涔之拔剑飞掠上台,清亮的剑影划破谢姮的眼底。

他们那一场精彩的比试,令谢姮记忆深刻。

时隔多年,想起广隐,便想起当年,总让人觉得有些恍惚,感慨世事常。

广隐那句“一类人”,现在再一回想,便很奇怪。

难道从一始,他就看透了她和他一样,也是无心之人?所以才说那句话?

可他又为何知晓?

难道他知道这凡人之心的来历?

既然已说好了要去无垠之海,赤言和青羽便暂时离,让谢姮独自休息,谢姮闭目假寐,感觉到一团软软的小东西灵活地钻进她的怀,在她耳边悄悄:“主人,你真的要挖心吗?”

赤言找谢姮谈话前,便勒令白羲不许靠近,白羲其实还是有些怕这只高傲的火凤凰,但他瞥见赤言和青羽冷漠凛然的神『色』,总觉得是有什么不好的事。

白羲不放心主人。

它大着胆子偷听,还趁赤言不注意,溜进谢姮的怀。

白羲知道,主人现在成了什么“小殿下”,身份可尊贵了,在那两位神族跟前,白羲有些怯懦,不敢像从前一样随便亲热主人。

但今日,白羲听到了“挖心”,便什么都顾不得了。

他贴着谢姮的耳朵,难过:“主人,我怕主人挖心之后,就会忘记我了。”

谢姮抬着指尖,抚『摸』着他的翅膀,轻轻:“不的。”

其实她也不是很想挖心。

谢姮不喜欢像广隐那样冰冷的人。

白羲又问:“果不挖心的话,主人死吗?”

“不。”她说:“可是,我的家人在等我。”

“噢。”白羲垂下小脑袋,认真想了想,虽然他没有家人,打从出生起便是只无家可归的小雪鸮,但主人却要有家人了,她应该会很在乎他们。

他沮丧:“主人的家人也很重要,果主人挖心之后过得更好,忘了白羲也没关系。”

说什么傻话呢。

她不忘记每个人对她好的人。

谢姮心头一软,用掌心拢住颈边的小鸟,安慰道:“白羲,你不仅仅是我的灵兽,我的朋友,在我心,你也是我的家人。”

白羲轻轻抽噎一声,用温暖的脑袋,蹭了蹭谢姮的脸颊。

白羲第一次这么伤感,谢姮怀蜷缩着睡了一夜,第二天还是越想越难过,独自一只鸟歇在秘境外的树梢头,默默发呆。

“谢姮不要你了?”

微凉的嗓音从不远处响起。

白羲听到声音的刹那,下意识飞了起来,还没来得及逃,就被魔气控制住了身体,啪地落在了年的膝上。

苍白冰冷的指尖把玩着白羲的翅膀,他微微垂着眼睑,黑发迎着风掠动,看着指尖战栗的小秃鸟,扯了扯唇角,阴恻恻地笑:“小秃鸟,『毛』还没长齐,便敢一个人出来,果然跟着你那胆大包天的主人,你也变得不知死活呢。”

白羲原本怕极了他,但一想到自己『毛』都没了,他再也拔不了他的『毛』了,主人身后还有两只特别厉害的神鸟,当下便大着胆子顶嘴道:“你、你才胆大包天,整天就知道缠着我主人,有、有本事,你去找陵山君的麻烦啊!”

鬼都王掐着他的手指微微用力,微笑:“谢涔之必死无疑。你说,与谢姮联手报复谢涔之,又是不是更有趣呢?”

“谢涔之高高在上,杀其门人也不够我泄愤,夺走他一切,把他践踏入泥,就像他践踏你主人一样,谢姮为什么不感兴趣呢?”

白羲心,果然主人说的没错,他是好人,大魔头是坏人,所以大魔头的很多诡计,他都听不太懂。

白羲只闷闷道:“反正我主人才不稀罕你。”

“嗯?”鬼都王歪了歪头,眸『色』闪动,不紧不慢道:“那你说说,你主人稀罕什么?”

“我主人……当然是稀罕我了!”

白羲大言不惭道:“主人说了,她最在乎家人,我也是主人的家人,所以我现在劝你,你最好对我尊敬着点儿,小心惹恼了我主人……”

这只傻鸟始狐假虎威,滔滔不绝。

远远跟在鬼都王身后的几位魔将,都听得心惊肉跳,心这只鸟胆子可真大,居然敢在魔君跟前此放肆。

简直是活腻了。

他们魔君本就是个阴晴不定的。

一个不小心,就连他们这些魔,都会魂飞魄散。

最近魔君也不知为何来了兴致,总是盯着这几个神族不放,进攻仙门那边受了点阻碍,魔君也一点也不着急,耐着『性』子在跟他们慢慢磨。

听说那藏云宗的陵山君已经亲自下山除魔了,魔君也半点不急,还在这儿逗鸟。

那些魔将正心思变幻间,突然听到了一声轻笑。

笑声清冽动听,细听又觉得诡异。

他们魔君又始发出这种渗人的笑声了。

白羲缩着脖子,战战兢兢地盯着这魔头,也不知道他突然又发什么病,缘故笑什么笑,果他现在还有『毛』,也许每一根『毛』都要被吓得炸了起来。

“好啊。”鬼都王晃了晃手中的这只鸟,望着他恐惧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那为了谢姮,就好好伺候你喽。”

说完,他不顾白羲的挣扎,掐着这只鸟,慢悠悠地转身离去。

一边离去,一边悠然吩咐。

“既然谢涔之这么想杀我,不就成全他一次吧。”

维持秘境需要消耗不神力,赤言在缓慢地将神力收回去,原本偌大的秘境,空间已变得极为狭小。

谢姮继续吸取天地间的气息,但鉴于那鬼都王的疯子行为,她担心又意识地伤了谁的『性』命,便每次只吸收一点点。

每恢复一点神力,便可缓解些许痛楚,只是谢姮发现,这些神力在她体内并不长久,她的身体仿佛带有一个有洞的沙漏,永远法维持最强的力量,需要不断地吸收,才能保证神力不枯竭。

赤言告诉她:“等公主取出心之后,便不再有这样的事。”

“到那时,您会舍弃一切七情六欲,世间万物,都将法阻挡在您面前。”

世间万物,都无法阻挡。

谢姮站在高处,脚底是铺开的一片火焰,她迎着风,又看了一眼掩蔽在霭霭远山后的藏云宗。

此番离,许是永别。

论是喜欢的、还是憎恨的人,论他们是谁,从此以后,她都再也不到他们了。

出发去垠之海前夕,谢姮发现白羲不了。

白羲为她要取出心的事有些难过,一直默默在角落里消沉,谢姮也明白他的心情,说到底也是为了自己,所以她不曾去打扰白羲,让他独自静静。

结果这一静,一天了,也没见到他。

谢姮亲自出去找。

她站在山巅,瞳孔深处掠过一金光,神识向四周扩散,捕捉一切气息,穿过树梢花丛,掠过重重山峦。

她感觉到有魔在附近窥伺。

“出来!”

谢姮神『色』一冷,袖底扇出一疾风,那几只魔惨叫一声,狼狈地砸在她跟前。

谢姮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们,“白羲去哪了?”

她语气很冷,那些魔瑟瑟发抖,觉得眼前这个得罪魔君不止一次的女子,通身散发着凛冽肃杀的气场。

果然也不是个好惹的。

“是……是魔君让小的传话过来……”其中一只魔畏畏缩缩:“魔君要送你一份礼物,果您要找到那只小雪鸮,就随小的去魔族大营一趟……”

果然是被他抓走了。

谢姮瞳『色』微暗,抬了抬下巴,“好。”

这一次她没有耐心,直接让赤言带她飞去魔族大营。

火凤凰在空中烧起边火光,神力威压席卷一切魔气,铺天盖地,那些低等妖魔被火凤气息震慑,临大敌,谢姮从火凤身上一跃而下,眼神冷静地从周围涌上来的魔族身上掠过,冷淡:“带路。”

这是谢姮第一次来魔族盘踞在人间的营地。

目光一扫,所到的魔,修为都不低。

她从前只知修仙界实力不弱,妖魔一族无论如何,他们拥护的鬼都王被镇压封印之中,都只不过是一盘散沙,难成气候。

今一看才知道,难怪那些仙门抵御这么久,都难以击退魔族大军。

今有了鬼都王,加上百年来的暗中蛰伏、韬光养晦,这些妖魔何止是修为不低,根本是比她想象中还要强。

鬼都王肯让她进入他的地盘,想必是有恃恐。

一个独眼魔将走了出来,对谢姮道:“在下常谡,奉魔君之令,带您去他。”

谢姮抿紧唇,沉默地跟在他身后。

谢姮生得美貌,气质清丽脱俗,即便魔域中有美人,也绝非是谢姮这样坚韧冷漠的气质,加之神力环绕,眉心火纹隐隐透着金『色』神光,给魔极大压迫感。

她一路上引起无数魔注目。

下等魔族瑟瑟发抖,有的魔垂涎万分。

但看到魔君身边的亲信常谡在引路,便知谢姮惹不得,纷纷避让。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魔。

之所以说奇怪,是因为行为实在是匪夷所思。

那些长相丑陋、或魁梧或矮小的魔,用花枝藤蔓缠着自己,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时不时突然出现,在谢姮跟前一晃而过。时而是一只庞大的野牛妖故意『露』着牛角,顶着花冠、穿着草裙出没;时而是一只魔域的姑获鸟,在谢姮的头顶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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