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初见之七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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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但平日里林夫人放他出门的时候，他掐死过不少类似的，脆弱得很，拽着脑袋一甩，就能断气。

裴暮神色复杂的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傻子。

林易一脸坦然的任他看，他从小就被关在黑屋子里，这才是第一次出来，有很多东西都不懂，自然需要问。可是平常他也不爱说话，有问题就爱憋在心里，今天恐怕是裴暮给他了一种安全感，他才会如此耿直的将问题问出来，简直难得。

裴暮有问必答，哪怕是这么弱智的问题，他沉吟片刻，以为林易的话有什么深意，可是又想不懂，只能如实道:“婴儿，我弟弟，裴昙。”

“唔。”原来不是妖怪，林易也不知道怎么接话，裴暮说那个“婴儿”是他弟弟，他要是说这个东西他掐死过不少，好像不太好。

林易干脆转身干呕。

“……我求求你吃药吧。”裴暮扶额。

林易终于吃了药。

裴暮还在安抚怀里的那个婴儿，婴儿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林易感觉舒服了不少，连带着看裴暮也亲近了些。

“木头！”

远处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裴暮看过去，原来折腾了这么久，宴席都散了，他赶忙应道:“娘。”

“我先走了。”裴暮对林易道。

是不是该说再见？林易看着走远的裴暮，认真搜索脑子里为数不多的礼仪规范，最后觉得自己真该说一句再见，于是就跑过去想要追他。

没想到这一跑就跟进了花厅内。

林夫人:……

林家主:……

林易的直觉告诉他，他又要挨罚了，可是还是想对裴暮说一声再见。

陌生女人:“呦，刚才隔得远没看到，你家儿子生的好漂亮！哪像我二儿子，丑死了！小家伙过来，给姐姐捏捏。”

裴暮道:“娘，昙儿还没长开。”

陌生男人道:“就是，娘子美若天仙，孩子想必不会差到哪去。”

陌生女人羞涩道:“夫君俊朗非凡，孩子应是会跟夫君的。”

裴暮面无表情:“爹，娘，叔叔阿姨还在。”

“咳。”裴随意咳了一声，拉住裴芊芊的手。

裴芊芊继续羞涩道，“让林夫人林家主见笑了。”

林夫人急忙道，“哪敢哪敢，是小子孟浪，我这就让他出去。”

“出去干什么……”裴芊芊话说了一半。

“哇——”

“……要出去的话把他带出去。”裴随意扶额。

“我带弟弟出去吧。”裴暮起身。

“你留下，这事儿你必须要听。”裴芊芊拦下他，对林易道:“小帅哥能不能帮姐姐照顾一下这小家伙？只要抱着就好。”

林夫人盯着林易，咬牙切齿道:“没有听见裴夫人的话吗？快去。”

林易走过去，伸出手，接过裴昙，保持着裴暮将裴昙交给他的那个姿势一动不动。

“你去那边坐着吧。”林夫人指了指花厅另一边的座椅，那里离他们这边远，但也能看清，裴昙哭喊也不会打扰大人们谈话。

林易听话的坐过去。

裴芊芊见林易走远了，玩笑道:“小帅哥怎么有点呆呆楞楞的。”

林夫人眼里闪过一丝阴霾，只是一瞬就消失不见:“哪比得上裴公子聪慧。”

“阿姨过誉了。”裴暮笑道。

“诶，木头，你把这个给小帅哥拿过去，小帅哥怕是不会哄孩子，小昙花要是哭，你就让小帅哥用这个糊他嘴。”裴芊芊递给裴暮一个瓷瓶，里面装着裴昙爱吃的特质奶糊，裴芊芊不会照顾孩子，因此裴昙一哭她就糊她一嘴，裴昙也就安静了，这招屡试不爽。

……直到她被裴暮狠狠骂了一顿。

现在想想她还是觉得好委屈，明明她才是娘，不会照顾孩子可以慢慢学嘛，干嘛要凶她，木头真是越长大越不可爱，还是亲亲相公最好。

希望小昙花长大以后不要像他哥哥那么不可爱。

其实裴芊芊对这突如其来的小儿子也喜欢的紧，只是事情太多，总是没空照顾他。等闲下来，只能眼巴巴看着大儿子照顾小孩子，就怕自己照顾会毛手毛脚伤到孩子。

裴昙把瓶子送过去，对林易道:“昙儿要是哭了就给他喂这个，用手指沾，别的太硬，会硌到牙。”

林易感觉自己暂时不用说再见了，就点了点头，接过瓶子。等裴暮走后，裴昙打了个哈欠，他看了眼那孩子的嘴里，牙小小的，还没长全。

他想到这东西脆弱的紧，怕是一碰就没气了，不好多动，就保持一个姿势，像个放婴儿的架子一样，坐的笔直。

裴昙消停了一会儿，又开始哭，林易用手在瓶子里沾了沾，沾了一手黏黏的东西，很香，香的他都想吃一口。

不知道怀里有婴儿是不是会将智商与婴儿同步，林易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已经舔了一下手指，果然很好吃。

……

林易看了眼裴暮那边，见没人注意自己，就又坦然的沾了沾，才喂裴昙。

裴昙闻到味道，两只小肉手抱住林易的手拽倒嘴边，啊呜一口咬住了他的指头，两个大眼睛闪闪发光，一眨一眨看着林易，竟然含着手指头嘻嘻嘻笑了起来。

林易登时感觉这东西好神奇，变脸如变天，也不怕人，就又喂了他点奶糊，期间连他自己都没发觉自己此刻的变化。

裴昙到了长牙的时候，想磨磨牙，嘴里裹着的林易的手指成了现成的磨牙棒，于是他就用力咬了下去。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

林易感觉到威胁，下意识抽出手将裴昙扔在地上，而裴暮却不知在何时出现在了他身前，一手接住裴昙，一手掌状抓向林易。

林易想要抵挡，却发现自己全身的灵力滞留在灵脉中迟迟不肯动弹，这是灵力压迫，只有灵力相差极大的两人才会遇到。

……从来都是他对别人，别人会这样。

裴暮浑身气场一变，从方才那个平易近人的温柔气势一改，变为了睥睨之势。

林易第一次感受到，来自强者的，真正的压迫。

“木头！住手！”裴随意喊道。

裴暮手的冲势一顿，在林易脖颈前挺下，可是带着的灵气却将林易胸前的衣服毁的破破烂烂，林夫人为了遮住他的伤痕，特意给他做了立领衣，如今它和绷带一同都被烧的无影无踪。

裴暮看了眼林易，抱着裴昙出去了。

“小帅哥灵力也不弱呀，在木头的进攻下还能站着，也算是很厉害了。”裴芊芊赞许道。

裴随意摸着下巴，“灵体吧，虽然比木头差了点，但也不赖。”

林夫人只能陪笑，这两尊大神，她可惹不起。

林易在原地不知所措，方才松手后才回过神，那个小家伙对他没有威胁，他又怎么能下杀手。

他踌躇片刻，终是走了出去，看见裴暮正坐在台阶上，细声细语的对怀里的婴儿不知正在说些什么，那样子跟刚刚截然不同。

林易站在两人身后，就静静地看着他们。

裴暮似是过了很久才感觉到他的存在，他小声道:“抱歉，刚才失礼了……”

林易摇了摇头，是他先松手的。

“坐吧？我还要抬头看你。”裴暮冲着林易一笑，指指旁边，两人一个心思缜密一个心大至极，都不是记仇的主。

林易坐下。

“你不怎么爱说话啊。”裴暮道，“你怎么这么呆。”

林易没说话，看着裴昙，慢慢道:“他……没事？”

“没事，皮糙肉厚。”裴暮抱起裴昙亲了亲，“昙儿最可爱了，是吧。”

林易不是很了解他为什么能对着一个皱皱巴巴的肉团说可爱，哪怕是他不通世事，但也对可爱有个模糊的概念，最起码可爱不会指这个家伙。

“你的脖子怎么了？”裴暮不知什么时候又将视线转到了林易身上，他看着林易脖子上的伤痕，微微皱眉:“仙锁……你身上怎么会有仙锁的痕迹？”

仙锁，顾名思义，是用来锁仙的，被它锁住的，也就等于锁了灵力，而由仙锁造成的伤痕，是消不掉的。

一般只有罪大恶极之人才会被仙锁锁住，这林易怎么看也都只有傻得让人抓狂，也算不上罪大恶极。

裴暮到手拉起林易的袖子，果不其然在他手腕上也发现了环状伤痕，而在被他打碎的衣服下，隐约可以看到交叠纵横的伤口。

“他们虐/待你？”裴暮的声音里带着怒气。

林易想了想，林夫人总说他是她生的，怎么处理他，都是她说了算，这是理所当然的。于是也不知道是不是虐/待，只是看着裴暮。

裴暮被他看的哭笑不得，“你是怎么活这么大的，好傻。”别人家事他也不好插手，也只能提个醒，但这人怕是连他提醒都听不懂。裴暮又想了想，把手指往裴昙嘴里放了放，带了一堆口水出来，“昙儿的唾液能治伤，你试试。”然后抹在林易脖颈处。

林易感到脖子不是那么疼了，摸了摸，没有血，看来是已经愈合。

他看着那个婴儿，再次感觉这个东西好神奇。

“就是疤痕有点丑，不过男人嘛，有疤痕很帅的。”裴暮眼珠子一转，“你刚才吓到了昙儿，所以要答应我一个条件才能补偿他。”才怪，他家昙儿心比天大，无论发生什么事只会咯咯咯的笑。

林易用眼神问他是什么。

“如果在他需要，你在他身边，到时候请保护他一下。”裴暮的语气突然严肃起来，“你是灵体……应该可以的……”然后他怜爱的看着裴昙，摸了摸他的脸蛋，没再说话。

林易不动他那些门门道道，也随着他看裴昙，手不由自主的就过去也捏了捏他的脸。

啊呜。

又被裴昙含住了。

林易面无表情的感受着手指上传来的湿湿热热的感觉，还带着点痒，小孩子的乳牙一点力气都没有。但是这种感觉……很温暖，这个小家伙身上生气十足，再加上他的哥哥，林易这才感觉自己是真正活在这个世上的。

很喜欢。

突然，裴昙睁开眼，目光炯炯的看着林易，一只手指了指他。

“嗯？”裴暮看着林易，伸出手抵在他额头上，“你身上怎么有魔气？被侵染了？”

“不知。”林易道。

“昙儿对魔气很敏/感，既然他指出来了，那就不会错。”裴暮从口袋里拿出个昙花形状的吊坠，“本来是给昙儿的，你先用吧，我家里还有，能压抑你体内的魔气，但是不能根治。你爹娘知道吗？让他们带你去找个会除魔的道人，再晚一些，魔气入骨，你就废了。”

林易接过来，握在手里。

“你抱抱？”裴暮把还含着林易手指的裴昙给他，“这样抱，我教你。”

于是林大少爷和裴大公子坐在台阶上学起了育儿经。

过了半个时辰左右，林易终于能掌握住抱孩子的技巧，裴昙赖在他怀里不要哥哥。

裴暮身上灵气太重，小孩子本来就对这些很敏/感，平时只有裴暮会照顾他，他也只能将就。可如今来了个灵气比裴暮弱的，可把裴昙高兴坏了，尤其这个人还给他喂奶糊，偶尔不要哥哥也是不错的。

裴暮看到裴芊芊和裴随意从屋子里出来，他接过裴昙，说:“我们该走了，交个朋友？下次见！”

林易道:“我叫……林易。”

“这时候才告诉我啊，”裴暮笑道，“等我有空给你找几本讲这些的书过来，你太没有常识了。对了，刚才你追过来是要干什么？”

“……说再见。”

“噗。”裴暮抱起裴昙，道:“跟林易哥哥说再见。”

裴昙咿咿呀呀，胡乱挥着小手。

“呦，看来小昙花和小帅哥相处的不错，不然就把小昙花给小帅哥当媳妇算了。”裴芊芊捏了捏裴昙的脸，被他吐了一脸口水。

“昙儿和林少爷都是男孩子。”裴暮面无表情。

“哈哈哈，开玩笑嘛，走了走了。”裴芊芊走了几步，突然回过头看着林夫人，然后从怀里拿出一个令牌，“夫人可要记着今日承诺之事。”

林夫人看见令牌，脸色一变，拽着林家主跪了下来，一时间竟没空去管林易，仓惶道:“万皇令出，莫敢不从。”

“只要记住，你们效忠的是谁就对了。”裴芊芊一敛不正经样，指着裴暮道:“这位才是万皇令的少主。”

裴暮面带浅笑，不过五六岁，便带着一股天生的王者风范，自信从容的面对着跪拜在他脚下的一众大人。

那时林易还什么都不知道，他只知道裴家四口走了后，林夫人将他一脚踹到在地，一边踢一边怒道:“为什么那个裴暮就能让人跪，你只能让人嘲笑是傻子？！我们家哪里比他们差？！让我跪？要不是万皇令在他们手里，谁要受这个屈辱，裴家了不起吗！上古帝脉了不起吗？！”

他和裴暮的差距，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能明显感受到裴暮那身纯净的灵力，而自己的灵力在他面前，只显得肮脏污浊，不堪入眼。

林易默不作声，蜷缩起来，他的沉默更加激怒了林夫人，“你说话啊！我看见你跟那小子说话了！你不是会说话吗！”

林家主在一旁冷漠的看着，等林夫人打累了，他才上前帮她顺气，“何必与他动怒呢？我们还有简儿。”

“简儿？简儿就是个吃干饭的！连他都不如！”林夫人瞥道林易手里的挂坠，“这是什么？你竟然还收他们家的东西？我让你拿了吗？！你给我松开。”

林易心中第一次升起了反抗的念头，哪怕是……忤逆她一次也好。

他紧紧握住吊坠，抬起头，看着她，眼神中写满倔强与不屈。

接二连三的事儿几乎要将林夫人气炸，她脑子一热，直直踩向林易的手腕，“咔嚓”一声，林易只觉一阵剧痛，无论如何都控制不了那只手。

“郎中！郎中！”林夫人见自己一冲动居然做出了这种事，急忙让人去找郎中，“他还要握剑，他不能废。”

林易突然想，若是他自断经脉，变得毫无用处，这个女人会不会放了他。

怕是要将他碎尸万段吧。

他努力逼迫自己想一些其他事来缓解剧痛，想着想着，就想到了裴暮和裴昙那咿咿呀呀的再见，便莫名的期待了起来。

只是他不知道，再次相见，已然物是人非。

作者有话要说：真·互换口水以示喜爱

今天吃完饭回家，一路上崴了四次脚，难过死了，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