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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天都城的当天,严子航进宫谒见了景帝,因为差事办得完满而大受赞扬,各种赏赐不在话下,连带着当初举荐他的云决也在朝议时被夸奖了一番,皇长子党一时占尽风头。
出了宫,严子航匆匆赶赴翰林院,谁知半个人影都不见,问了扫地的老仆,忽闻惊天噩耗——掌院于昨日暴毙身亡了。
此时,翰林院所有供职官员都去了林府吊唁,严子航顾不得一身风尘仆仆,整了整儒衫就去了,到了林府门前,恰好迎上往外走的同僚。
“严兄,多日不见,你何时回来的?”
“上午刚到的。”严子航一句话结束了寒暄,急急问道,“李兄,这是怎么回事?掌院身体健朗,怎会突然……”
“太医署的人来看过了,说是突发心疾……”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同行的冯翰林打断了:“那帮太医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你我在翰林院奉职三年,何时听过掌院说自己有心疾?要我说,这件事就该上报到天都衙门去,让京兆尹好好查查!”
“你嚷嚷什么,还嫌里头不够乱吗?”李翰林瞪了他一眼,“太医不是检查过了,掌院并无外伤或中毒迹象,莫无端猜测了。”
“哼,也只有你这种书呆子才会相信。”
李翰林被他噎得来了脾气,反问道:“那照你说掌院是得罪了人了?我倒不信了,他老人家向来慈目善目好相处,能与何人起冲突?”
冯翰林摇头长叹,仿佛在笑他看不穿,随后冲严子航拱拱手,先行离开了。
严子航听到这里已经大概明白了,也没跟他们打招呼,微眯着眼,抬脚就往灵堂去了,走近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半跪在地上安抚着一个霜发白眉的老太太。
“夫人,您节哀,别哭坏了身体,掌院天上有知也会担心的。”
林老夫人神情哀戚地望着厚厚白绢覆盖的棺椁,不停用帕子沾着眼角,一句话也不说。
严子航见状,先上前鞠了三个躬,并上了炷香,然后向守灵的家属一一示意,这才走到白以檀的身边轻轻叫了她一声。白以檀回过头,见他出现在这也没有多吃惊,略一颔首就准备起身,谁知跪太久脚麻了,身子一趄,严子航连忙扶住她。
“没事吧?”
白以檀摇摇头:“没事,我们出去说吧。”
外头艳阳高照,走到没有瓦檐和绿荫遮蔽的大路上,严子航对着光才发现她脸色难看得很,想问的话一下子哽在喉间,踌躇了几步,还是决定先送她回家。
白以檀何等眼尖,自然看出了他的犹豫,便主动提起了江州的事。
“这次任务完成得也还顺利吧?”
“除了官员难摆平、百姓太刁钻之外,算是没问题吧。”严子航撇了撇嘴角,“只是薄城方圆十里都成废墟了,要恢复起来恐怕要费大力气。”
“人没事就好。”
她这句话似有感而发,严子航猜想跟掌院有关,主动安慰道:“回去好好休息吧,莫再挂怀其他事。”
白以檀浅浅笑了,强打着精神跟他开玩笑:“这还是我与你共事以来,你跟我说话字数最多的一次。”
严子航攒眉不语。
走到城北与城南的交界处,一大片樟树亭亭如盖,阳光被遮得细密如丝,热意总算退了些,白以檀望着蒙蒙绿影,脚步越来越迟缓,最后停下来道:“就送到这吧,你赶路回来必定也累了,早些回去休息。”
严子航盯着她汗涔涔的样子,眉头皱得愈发紧,道:“没几脚路,走吧。”
白以檀垂眸淡笑,也不跟他争,再度迈开步子往前走,同时幽然飘出一句话:“今天你不在我这寻出个答案,是不是就不打算回去了?”
“回去对着镜子照照自己的模样,我还不至于趁人之危到那种地步。”严子航冷哼道。
其实无需他提醒,白以檀知道现在自己脸色肯定惨白得像个女鬼,一方面是因为掌院的事对她冲击太大,另一方面是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仿佛冥冥中有东西都想冲破现有的身体,五脏六腑都随之飘起来了,脚却似灌了铅,沉重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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