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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通过记忆有了心理准备,但白以檀还是没想到苏家的势力这么大。
上任这几月以来,不管明里暗里皆被人盯着,虽然事事经她手操办,但真正涉及到苏郡的核心问题上总有一道隐形的墙挡着,她怎么也摸不到底,仿佛被人暗中掐住困住了。烦归烦,她多留了个心眼,居然发现被盯梢的不止她,还有一个万万没想到的人——苏幼莹。
看来苏家内部也不太平,觊觎族长之位的人还不少,这局棋真是越下越有意思了,只是白以檀也有点犯难,到底要不要知会苏幼莹一声?万一她不领情,自己就是枉做小人了。
她决定先把这事放一边,随手将桌角上的一沓信件拿到面前,有会馆发来的鉴赏请帖,书肆的新刊目录,还有朝廷发放俸禄的银楼收据,都是从天都城的宅子转寄过来的,她挨个揉成团扔进了竹篓,拆到最后一封的时候却呆了呆,上面的落款写的是温亭远。
上次走的时候他说让她寄信报平安,她寄了,整张信纸上就真的只有平安二字,甚至连敬语和名字都没写,而他回的信却有满满一张,比她有诚意多了。
信中不乏嘘寒问暖,措辞委婉,进退得宜,再加上那行云流水的隶书,看得人心情舒畅无比。白以檀本不想回,又想着别人帮了自己两回,不过交个朋友,自己也不好太矫情了,于是便提笔开写。
“温将军谨启,今获手书,反复观阅,一片冰心,感莫能言……”
手中的狼毫顿了顿,白以檀盯了这几行字半晌,忽地叹了口气,又重新掀开一页,寥寥几笔,言简意赅。
“你何时来苏郡吃饭?”
写完她自己都笑了,吹干了塞入信封,粘上浆糊,然后交给旁边的衙役道:“刘哥,麻烦你帮我跑一趟驿站。”
“是,大人。”
衙役捏着信走了出去,走到一半听见他喊郡尉好,白以檀抬头,恰好看到苏幼莹走进视线。
“白大人,这是今年的军费开支明细。”说着,她把一本账册放在了桌子上,像往常一样冷冰冰的,没有多余的客套。
白以檀随便翻看了几眼就搁到了一边,道:“辛苦你亲自送来。”
苏幼莹却没有离开的意思,“我还有事同你商量。”
白以檀抬眸,见她神色比较严肃,便指了指边上的座位说:“请坐。”
坐定了之后衙役端来热茶,苏幼莹托在手心却没有喝,开始娓娓道来:“苏郡去往天都城的官道又冻住了,撒盐铲了几日都无甚成效,许多商队都困在了城中,据他们所说,若过年之前这些货物送不到天都城,将会损失惨重。”
“苏郡不是每年都会冻上么?往年是怎么解决的?”
“本来还有另一条小径,走是能走,不过马匪盗贼甚多,往年都是我派兵在沿途镇守,今年部分兵力去了南边救灾,人手不够了。前两天,有几个商队等不及,冒险走了那条路,还没到一半就被抢了个精光,人也死干净了。”
白以檀搁下笔,眉眼似江南三月细雨下的村落,笼上一层薄雾。
年关将至,附近的匪类又受苏郡守军压制多年,这下没了限制,肯定会大开杀戒,小径是断不能再走了。
“没有别的法子可以除冰么?”
苏幼莹微微摇头:“没有,只能凭借人力蛮干,况且这数九寒冬一日冷过一日,苏郡气候又潮湿,今夜通了路,明早又冻起也是有可能的。”
“这就不好办了。”白以檀习惯性地用指尖敲打着桌案,眸光虚浮,不经意扫过书架,突然灵光一闪,蹭地就站起来了。
“怎么了?”
“我想到一个办法,但需要时间去尝试,你去把城中最好的铁匠和木匠都叫来,我要做个东西。”
苏幼莹盯了她几秒,旋即吩咐人去找了。
其实找人都是小事,苏郡里还没什么是在她的掌控范围之外的,反而白以檀闭门造车耽搁了几天时间,等一切都准备就绪后,已经一周过去了。
之后的时间里整个衙门简直成了战场,木块、铁器、铜丝等东西堆得到处都是,形状千奇百怪,有的比人还高。公务算是半中止的状态,因为根本没人进的来,来送饭的小月都得用跳的,一不小心栽到哪个里头就是千疮百孔。
白以檀已经几夜没有好好休息了,却像打了鸡血一样越忙越精神,官服穿起来不方便做事,她干脆换了身暗色的缎袍,在污糟中走来走去,不小心蹭到了也看不出脏。
下属们按例向苏幼莹汇报情况,她不知白以檀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忍不住好奇心,甩下军营的事就过来了,到的时候,白以檀正拿着一摞图纸穿梭在门口的铁匠与木匠之中,白皙的脸蛋上好几道灰印。
“不行,曲栓要重新做,尺寸不对。还有这个旋齿,我说过很多次了,一定要凿得均匀,一个齿尖不对会导致所有东西报废,明白吗?”
随后,她又马不停蹄地换了一拨人说:“我要的是三十年以上的树干,少拿这些嫩得能摁出水的幼枝来糊弄我!再有下次我就请你们尝尝苏郡大牢的三菜一汤!”
一口气说完,周围的人立刻呼啦一下散开了,白以檀揉了揉眉心,拧身往衙门里走,倏地天旋地转,手下意识地乱抓,攀上了一只细长的胳膊,站稳了扭头一看,是苏幼莹。“你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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