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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为何,长安这夜睡得极不安稳,一会儿梦见有人厉声喝问“你可知罪!”一会儿又似身处地府,无数形貌可怖的冤魂怨鬼纷纷涌来,向她索命……
一觉惊醒,头痛欲裂。她披衣而起,灌下两杯凉茶,这才好过许多。
揉着额角支开窗,冷冽的寒风扑面打来,激得人浑身一凛,头脑瞬时清明。
静静望着东方将落未落的弯月,长安拢紧衣领,单手支颐,干脆撑着窗棂,半倚半靠的发起呆来。
打从记事起,她就很少做梦。像他们这种窥测天机之人,梦境多有预测之兆,或吉或凶,不可等闲视之。
缓缓按住乱跳的胸口,长安深吸口气,眉目严峻,面色不虞。
自她在百家村发现先祖于地底埋下睚眦、改换一方风水后,心头便一直蒙着层不祥。只是往日她刻意忽略,是故并没表露于外。
如同一粒蠢蠢欲动的种子,这股不祥在心底生根,慢慢发芽,于不知不觉时蔓延壮大,形成梦境,终究逼着她不得不正视——
再也无法自欺欺人的粉饰太平。
“吱呀——”
轻微的木头摩擦声打破沉寂。她一愣,慢半拍的偏过头,才发现对面的萧逸着白色亵衣,披头散发,打着呵欠探出脑袋,窗子大开,正朝外瞧。
四目相对,两方皆是一怔。长安睡意早无,脑筋转得快些,扯起唇角露出个笑,刚欲抬手招呼,萧逸却“啊”的蓦然跳脚,气血上涌,双颊通红,“砰”的一下关了窗,震得木架都颤了颤。
长安:“……”
抽着嘴角摸摸脸,她“噗嗤”一笑,胸间的郁闷瞬时消散大半。
早膳时,萧鸿顺迷迷糊糊的晃下楼,意外发现堂兄今日竟穿着紫色兰草暗纹的御赐莽服,腰系玉带,其上佩玉珰珰,华贵非凡;脑束金冠,根根发丝服服帖帖,分毫不乱;足蹬鹿皮靴,鞋侧还绣着繁复华丽的纹饰,活像只亮眼的孔雀,比之女人还招摇三分。
往年即便参加国宴,也没看他如此装扮,当真是……罕见的风骚。
呆愣愣的坐到对面,盯着对方优雅的举止,萧鸿顺懵懵发了会儿呆,忽然紧张的拽住长安:“诶,我堂兄……他是不是被什么不干净的附着了?”
“……”
“别这么瞅我,赶紧转过去,假装什么也没听到!仔细被发现,他很警觉的!”
“……”
“真的,不骗你!我活了将近二十年,从没见他这般……”略顿了顿,萧鸿顺脸色纠结,搜肠刮肚也没找到合适的词汇:“啧,别说,人靠衣装真不假。瞅瞅现在,腰是腰腿是腿的……可外面积雪还没化呢!这套合该夏天穿吧?他不冷吗?——连冷热都没感觉,肯定是被邪祟附着了!”
“萧、鸿、顺!”
额角微跳,耳闻他越说越离谱,萧逸终于忍无可忍:“我看你精神很好嘛!”
受不住他阴测测的目光,萧鸿顺缩着脖子闭上嘴,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周围总算安静下来。
优哉游哉的喝掉碗粥,余光瞄见他表情木然,视线低垂,耳尖一片殷红似血,长安心中捧腹,怕他窘得误了正事,紧抿唇瓣,到底没再打趣。
偷眼瞥见她神态如常,并无讥嘲之色,萧逸暗暗松口气,难堪稍褪,这才惊觉掌心早被冷汗打湿了。
——衣衫不整,有伤风化,他早晨究竟在想什么?睡傻了?还是最近与小九接触太多,让他的傻气感染了?!
就在他恨不得时光倒流、用木条把所有窗户彻底钉死时,萧鸿顺突然“啊”的一声:“我知道了!”
盯着他自作聪明的脸,萧逸直觉不好:“你知道什么?”
“钱家大小姐、安平第一美
人钱琅今儿个招婿,你想去试试对不对?!”、
他这话的声音不小,语音未落,众人就“刷”的一下全望过来。
“噗”的大笑,长安捂着肚子趴到桌上:“原来你竟想入赘?可惜可惜,刚习惯‘萧’这姓,你便要改姓‘钱’了!哈哈哈哈~”
尴尬的瞪她一眼,感受着四周评头论足的各色眼神,萧逸恨得脸色发青:“别乱说!——萧鸿顺,我告诉你,我是个非、常、正、经的人!”
“这和正不正经有什么关系?我也没说你不正经啊……”
低低嘟囔着摇摇头,萧鸿顺不解其意,侧身想问长安,却见她肩膀不停耸动,早就笑得说不出话来。
——
拖拖拉拉的耽搁半个时辰,待到他们走出客栈,已是辰时一刻,开店的摆摊的做苦力的早都上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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