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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明璃想,她大概不晓得自己其实是个好看的姑娘。

她和叶一瑶只见过四面,却从未见着叶一瑶脸上有过妆容,只一副寡淡的素面朝天,偏偏又是唇红齿白伶牙俐齿的模样,眉眼生花的自然和漂亮。叶一瑶笑时坦然而浪荡,就像一个倜傥的风流公子哥,可望住她时眼里又只剩那一点热切的深情,塞不下别人似的;她分明是个胆儿肥的逮谁呛谁的硬骨头,偏又在不经意处露出些孩子气的幼稚来;她就像个美妙的矛盾集合体,叫人沦陷叫人心软,叫人忍不住想要亲近。

若她是个男子,多半会是个叫人挑不出错处的良人;她是个女子,其实也很好。

谢明璃这么一出神一遐想,脸上才被压下的红晕又不自觉飞上了眼角眉梢,她只好低了头垂了眸去咬糖葫芦,不想让叶一瑶看出她的羞赧来。叶一瑶也不说破,只托了腮笑眯眯看着她,谢明璃被盯得不自在,便胡乱将点心往她面前一推,自己稍背过身去躲开她的视线。

叶一瑶觉得,再逗下去就显得自己不太识相了。

但她还不愿走,于是拣了一枚糕点抓在手里,眉飞色舞地唠起了八卦:“裴清这会儿正和靖武司的一位李大人在店里守株待兔,我瞧着他今儿又得无功而返。”

她道:“那位李大人也是个奇人,整日里酒气冲天无酒不欢的,今日带我们在街上转了三圈,对沿街酒肆茶僚颇有研究,若不是裴清脸色太难看,他恐怕能独自说上一天一夜。”

谢明璃终于肯赏脸转过身来,只见她诧异地:“靖武司里竟还留着这样的人?”

又忧心地:“你要是赶不上查案的时限……”

叶一瑶的表现却有些事不关己:“总是有办法的。”

她脸上笑意渐浓:“我没那么在乎功名利禄,靠科举也不过为了找个机会到你面前混脸熟罢了,钱财总是够用,丢个没任过职的官有什么大不了的。”

她把话说得坦荡,谢明璃已到嘴边的宽慰没了用武之地,于是叹息道:“我可真羡慕你。”

羡慕她无惧无畏也羡慕她自由自在,谢明璃在叶一瑶身上看不见什么束缚,所以才愈发觉得新奇觉得珍贵。

她终于想清楚自己究竟是中了什么邪:这种心情或许就是叶一瑶所说的“喜欢”,是书上写过的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心悦”,也是她从未体验过的所谓的“憧憬”。

这个认知让她忍不住撇开了脸,突然不敢去看那个近在咫尺的一瑶姑娘。幸而外头打更的声音给了她一个借口,只听谢明璃忽然道:“明日我还得进宫,差不多也该就寝了。”

叶一瑶并未察觉到谢明璃心底的一派波澜,只道是她害羞起来,要发话赶人了,她也不愿逼谢明璃太紧,所以闻言便起身绕到谢明璃跟前,像昨日那样屈膝蹲下,捉住了谢明璃的指尖落下一个吻,声音轻软而温柔的:“我亲爱的公主殿下,晚安。”

谢明璃不得不承认,有一瞬间她被叶一瑶眼里的笑意撞得失了神,待回过神来时,叶一瑶早翻了窗跑了。

这叫她心里竟有些空落落的。

·

叶一瑶经过庭院时,才发现院里竟没了巡逻的侍卫,她觉得不大对劲,正要蹲在房瓦上琢磨琢磨这背后究竟有没有什么阴谋诡计时,身后又一次传来了风声。

她好像总是被偷袭,也总是在挨揍,这让她很没脾气。

但是胆敢在公主府里撒野、还义无反顾只冲着她来的,她大概也能猜到会是谁。

叶一瑶躲开了那一柄寒光凛冽的长剑,翻身往后跳过数个身位,占住了屋顶最边缘的位置,与那人遥遥相对,无奈道:“萧澜萧公子,哪儿有你这么招待客人的。”

萧澜的声音冷极了:“擅闯公主府者,格杀勿论。”

萧澜说完这句话就不吭声了,只拿一双冷眼瞪着她,只要叶一瑶露出一点破绽便要将长剑送进她胸腔似的。叶一瑶本不打算与他纠缠,可看如今这一副架势,要想不动用武力就全身而退大概并不容易,所以她思前想后,决定和萧澜唠一唠家常。

就在她即将找到话题之前,萧澜先放出了一句警告:“殿下待你客气,只不过是为了保全你的颜面罢了,你这样的街头泼皮可别高看了自己蹬鼻子上脸,到最后闹得自己脸上不好看。”

叶一瑶失笑道:“谢云松说两句也就算了,你怎么管得这么多。”

她把话说得尖锐:“你也只是个小小的侍卫而已,跟我能有多大的分别。”

萧澜脸上被激起的怒气太过浓烈,倒叫她先前在脑海里一闪而过的猜想成真了七分。

他会对救他于水火的谢明璃心生依恋或是爱慕,并不是一件多难以理解的事情。

叶一瑶对此颇能感同身受,但她并不准备拆穿萧澜掩藏在激愤之后的醋意——若是她真敢这么直白地说了,只怕萧澜被那一股羞恼的愤怒冲昏了头,就算是拼了命也要她这一条狗命交代在公主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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