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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寒香这里换过了衣裙,门上来人通传,说忠靖侯夫人已进了县城,过会就到。徐氏、马氏到门口去迎,沈寒香坐在屏风后等阮氏进来,不知道孟母到了何处,问彩杏要了杯茶喝。
彩杏看她样子,脸色微红,额前略有点出汗,就帕子替她擦拭干了,拍了拍沈寒香的手:“三姐莫要紧张,走个过场罢了,说的是要是婆家看不上就打发些彩缎给新娘压惊,但既已大小定都议定了,咱们也按规矩回了鱼箸,要看不上,早又何必白白走那么多遭。小侯爷三不五时差人送东西来,想是极喜爱姑娘的,待会儿姑娘尽量少说话,该有个娇怯的样子。”
沈寒香理了理领口,低声称是。
沈寒香却不是紧张,只不过孟母是个生得艳丽,却只消一个眼神,就让人心里生出畏惧的妇人,她不过想着孟母那日的威势,有些难言的惴惴。
不消片刻,小厮传话已进了二门。彩杏引着沈寒香至徐氏院中一处大花厅里,八折大屏风将她围着,屋内熏着极淡雅的香。
门上的丫鬟鸦雀无声,待阮淑姵与徐氏携了手而来,众人纷纷垂下目去,不敢直视于她。
阮淑姵拍了拍徐氏的手,笑容亲切:“徐大人是久未见过,不过我家中那个三哥,素来最顽皮,当年也得过徐大人的教训,眼下位极人臣,仕途平顺,也算赖了徐大人的教诲。”
徐氏略低着头,引着阮淑姵经由铺平在地的一袭大红地毯登上台阶,让进花厅去,徐氏紧随其后,身后十数名丫鬟各自手中捧着器物玩意进入花厅。
沈寒香起来见礼,阮淑姵忙笑上去将她扶着,不让她蹲下去,向徐氏道:“我儿对三姑娘实是一片痴心不悔,做娘的无不怀着盼望儿女能尽善尽美,一生健康安乐的心愿。他先是担心我不肯同意这门亲事,独独与他爹商议,这好事反倒最后才传到我的耳里。”阮淑姵就上座,面南而居,徐氏也由彩杏扶着就坐,沈寒香这才坐下。
“一听说这事,我就赶着来了,却也没提前几日告知亲家,一早劳你们折腾,是我的不是,陪个礼了。”阮淑姵垂目。
“哪里话,侯爷夫人肯来,沈家哪一个不欢喜的?也让下人们长长见识,看看阵仗。”徐氏道。
“哪有什么像话的阵仗,我嫌劳人太多事,不过怕要换条裙子吃点药没人伺候,就带了这十几个人来了。”说笑间沈寒香已捧了茶过来与阮淑姵吃,阮淑姵接过茶去,只顾着看她,片刻细细端详之后方道:“此前也是见过的,不过今时又不同于当时。来得匆忙,寻常礼数尚要顾的,韶秀。”
一旁侍立的韶秀将一狭长匣子捧了来,笑道:“咱们夫人叫好找这东西,那日少爷向夫人说了,夫人先是惊了一跳。咱们少爷最是个温顺体贴的人,从来不叫人担心半分,打小事事都与夫人说的,这回却太突然,想来想去也只这支八宝簇珠白玉钗合姑娘用。原是宣德年间上赐的,将来更有了好的,再与姑娘戴。”
沈寒香忙道:“夫人厚礼,愧不能当。”
阮淑姵扬手轻巧拿了起来,绞入沈寒香发间,眉眼因带笑而温和,道:“清儿爱慕之人,我做娘的,自当自家儿女疼宠着。你也不必生出愧疚来,多了心事偏不好。能使清儿高兴,便是要叫我粉身碎骨,我也甘愿,只愿将来你同我也是一般的心思,多疼顾着些你夫君才好。他因着身子弱,已吃了多少苦头,但凡能使他有片刻欢愉,便你办不到的,都知会我一声,我必为你夫妇二人办到。”
阮淑姵吃了沈寒香奉的茶,与徐氏、沈寒香三人喝了茶说几句话,不过寻常之事,不消细说,待过半个时辰,便要了间屋更衣,之后登车回京。
送别过阮氏,回徐氏屋内说话,徐氏掠一眼沈寒香头上戴着的钗子,笑道:“宣德年间我亦见过一般样式的钗子,还插在先帝的一位贵妃头上,这同制式的钗子也不过那么两副,今日戴了,便好好收着。侯府送来的东西,你都自好好收着,别磕了碰了或是丢了。那样富贵人家,指不定哪日你婆婆就要叫你戴某样首饰出来,要拿不出,才是祸事。”
沈寒香谢过徐氏提点,退了出去。
彩杏过来替徐氏捏肩捶腿,疑惑道:“夫人不是不喜欢这桩亲事,怎又提点起三姑娘来了?”
徐氏一手支着额,闭目养神,懒怠道:“阮淑姵这人我曾有所耳闻,嫁与忠靖侯前就是有名的闺秀,且门第高,与忠靖侯是般配。她爹阮太傅,在朝中根系错节,御史台中丞当年以我爹为师,进京之后就拜在阮太傅门下,也认作阮太傅的门生。但凡朝中能说得上名姓的文官,不是右相门下,必就是跟着阮姓的。阮太傅行事奉行‘无友不如己者’,便是孟家有心要与沈家结亲,阮淑姵却未必就肯。”
彩杏眉毛皱了皱,小声疑虑道:“今日观之,侯爷夫人似很满意三姑娘。”徐氏冷笑一声:“但凡为人,女人更甚,表里不一者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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