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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潜站在半轮明月之下候着他们越走越远,直到看不到马车的零星影子,听不到车轱辘滚滚的声音。

旁边的阿杜终于出了大气,实在不容易,他说,“少爷,回屋罢。”

四月的天气,白天有了暖意,可是夜里依然很寒。

裴潜不出声地点了点头,进府去了,平常看到他都要翘起尾巴来踩一脚的下人们这时都一个个白着一张脸,互相推脱着,“你去你去。”

裴潜停下来,直视他们,下人们被看的害怕地垂下头,终于有一个人下人被推了出来,说话时还颤着音:“少……少爷,老爷已经让人把您的房间安排妥当了,在……在风华院。”

风华院,一向都是裴家的主院,以前娘亲就是在那里生娩,后来外祖父家落魄,娘亲和自己就被赶到那下人都不踏足的偏院,这一住就是九年。

裴潜不是没想到有一天会回到风华院,只是这一天来的比他预想的早,以至于他浑身激动地微颤。

没听见裴潜应答,面前的下人腿软的要扑到地上,只敢小心翼翼喊他,“少爷?”

“阿杜,我们走。”裴潜瞥了那平常给自己送剩饭剩菜的下人一眼,目光里并无情绪。

这主院就是主院,摆设精致,院里的花花草草皆是名贵品种,门窗安好甚至雕画着一些飞禽走兽。

裴潜坐在软塌上,一只手轻轻地抚着锦丝衾被,问,“东西拿来了吗?”

阿杜特地去偏院取了东西回来,把夫人的画像递给裴潜,又谈起刚才的所见所闻,“少爷,在这儿。我刚才去偏院,发现一片狼藉,那个女人砸了所有能砸的东西,正在癫狂中。”

闻言,裴潜只是几不可查地冷笑,随后取了画像,挑了一个最显眼地位置挂上,扬眉吐气道:“娘,我们终于回来了。”

这间房子原本就是裴潜娘亲在世时的卧室,姬红珠那个女人进来之后并没有要这间房子,而是要了最宽敞亮堂的房间,所以这卧室只是落了灰,一切还是原样。

裴潜看着母亲的画像淡淡地笑着,娘,你看,我们回来了。

“老爷!我要见老爷!”姬红珠咆哮的声音传了过来。

裴潜回头,看了阿杜一眼,阿杜明说,“她自从醒来就大喊大叫,不愿意住在偏院。”

“出去看看。”裴潜怎么能错过这场好戏,他脚步甚轻,走路时无人察觉,这还是他这些年在裴府夹着尾巴做人练就出来的。

隐于阴翳之中,裴潜看着那一抹大红色走路跌跌撞撞。

裴壬终于忍不住还是出门来看她,姬红珠一见到人,就扑进他的怀抱哭委屈,“老爷,你怎么能这样对我,那偏院是人住的地方吗?”

“先忍几天,我明日就叫人把偏院收拾妥帖,”裴壬看着如花似玉的脸肿成包子,露出几抹心疼,小心地去抚她的脸。

姬红珠比裴壬小了十岁,此时她正是年轻貌美之际,她气呼呼得别过脸不胖裴壬碰,眼泪汪汪,“你现在心疼有什么用?我都被打成这样了,老爷,你是不是不心疼珠儿了?”

她一哭,裴壬那脸立刻就皱了起来,抱着她,“我知道你受委屈了,可是今天的情形你也看见了,要是得罪了苏府,这日后我可怎么在朝堂立足啊?”

一拳头打在裴壬的身上,姬红珠还在哭,更多是生气,“你就担心你的官帽,就一点都不在乎我是吗?”

这话说的,裴壬继续哄她,“我要是丢了官,以后可怎么养活你啊?”

虽然是这么个理,可是姬红珠被掌嘴了,这口恶气她一定要报,她猛地转过头,“你看看我都被打成这样了?老爷,你一定要帮我报仇!”

“报报报,”裴壬怜惜地抚着现在不怎么动人的脸,“等时机到了,我一定帮你报仇!”

“哼。”姬红珠狠狠打下他的手。

裴壬继续说软话,“我明天就叫那最好的郎中来给你治伤,保证一点疤痕都没有。今天你受苦了。”说完,把她拥入怀中,这次姬红珠倒也没挣脱,只是眸子里闪过危险的光芒。

放下手,被拨开的树枝恢复原状,裴潜默默地走了回去,嘴角的弧度微微弯着。

阿杜担心少爷,任谁听到亲爹说那样一番话,心里肯定不好受,“少爷?”

裴潜的语气听不出任何异常,他说,“没事……”

次日是个阳光明媚的好日子,暖意洋洋,路上行人的衣服没有变薄,可是笑容满面。

陆棠棣精心打扮了一番,出门去了,幸好爹爹早早上朝去了,不然非得揪着陆棠棣问东问西,穿的这么好看给谁看的?

门口,白衣飘飘的少年站在光芒万丈之处,带着清风掠水的笑容,眸子明亮而入漩涡,只一眼就移不开目光了。

没有想到他来的这么早,陆棠棣有点愧疚,“怎么来了不进去?”

“我刚到你就出来了。”谢璟说着,今天没有带云林,而陆棠棣先趁着浓云睡懒觉溜出来了。

大街上开始熙熙攘攘起来,热闹的大街一片蓬勃之意,看了直教人精神抖擞。

今日泛舟的人还不少,陆棠棣踏上船,还有些激动,前世没有什么课外活动,坐船算起来这还是第一次,她看着仙气飘飘的少年充当船夫,忍不住笑了。

谢璟拿着竹篙撑船,见她笑了有些不解,“你笑什么?”

当然是笑你一个看上去只需要露水续命的小仙男,此时当了码头船夫,左看右看,这搭配还挺别扭,陆棠棣摇摇头,“怎么突然想起来邀我泛舟?”

谢璟目光柔和,脑海里回想起来,上次在假山教她练琴时,她总是玩水似乎玩的很开心,但他没实话实说,“一时兴起。”

哦,陆棠棣对这个答案有种被泼了冷水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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