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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三更,楚楚跟方禾莹摸进了章嵻的院子。说是说章家最宝贝的大少爷,可院子里连个下人都没有。

楚楚觉着怪诡异的。方禾莹也察觉了,“有古怪。”

院子里黑灯瞎火的,楚楚眯着眼睛往前挪动。倒是方禾莹轻车熟路的一直往前走,楚楚更想不明白了,“你为什么这么熟悉?”

“这里……好像是我当年住的地方。棠梨苑,这里是棠梨苑!”方禾莹停下了脚步,“那院子最边上一排种着梨树,花开的时候一片雪白。他还在这儿同我说过,要同我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啧啧啧,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楚楚揉揉额角,“这儿现在已经不叫棠梨苑了。”

方禾莹目光凶狠,“他竟然将我的院子给了别人住!这个负心薄情的男人!我要杀了他!”

楚楚拉不住她,赶紧掐个决跟在后头。章嵻躺在床上,绿袖蹲在床下,“您好歹把药喝了,喝了病就会好的。”

“绿袖,旁人骗我,连你也要瞒着我吗?”章嵻笑的很虚弱,他如今连手都抬不起来了,“我活不了多久的,是不是?”

绿袖强忍着泪,“不会的。逍遥子道长跟老爷都在想法子,他们一定会让少爷活下来的。少爷您也不能放弃,这世上有太多好玩的东西了,您一定要好好活下来。”

章嵻摇摇头,他活得太累了,“像我这样子的活着,毫无意义。我手里都是鲜血,我身上背着的都是人命。我这样的人只怕死了到了地府,也是不能入轮回。”

绿袖哭成了泪人,她趴在床沿再也忍不住了,“少爷明明是个好人!看见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的人,为什么要受这种苦!若是可以绿袖恨不得能够代替你,少爷只要你能好起来,绿袖做什么都愿意的!”

“胡说!”章嵻想坐起来,但实在没力气,他一口气没上来开始剧烈的咳嗽。绿袖急忙给他抚抚胸口帮他慢慢平息,章嵻抓住她的手,“众生平等,哪有你替我去死的道理!绿袖你是个好姑娘,你应该有个好归宿。”

而不是跟他这个随时都要死去的人一起这么煎熬着。

“才不是。”绿袖捧住他的手摁在自己脸上,“在绿袖心里,少爷是最好的。少爷心地善良,从来没有为难过我们做下人的。好人应该有好报,少爷应该活得长长久久。”

楚楚轻轻叹气,“患难之中见真情,他们两个还真是彼此的救赎。”楚楚看的很清楚,他们靠近的时候,章嵻同绿袖的红线有慢慢融合的迹象。

这说明什么?说明彼此之间是正缘,但奇怪的是中间好像一直有股阻力,让他们始终还是差一点。

方禾莹身上的怨气忽然一下子就消散了,她沉默不语的离开了。一路回到聚宝轩她都不说一个字,楚楚就小心的跟在后面。

“你怎么突然不想杀人了?”楚楚给她倒了杯水。

“那个人身上有那个人的气息,可年龄对不上,但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下不了手。”方禾莹眼角莹润一滴泪就这么砸下来了,“当年也是在这个院子里,他跟我说要同我白头偕老的。”

他虽违背了承诺,可是这么多年她却是一直记着的。

从未敢忘。这一生所求的,做人的时候以为明白,做鬼的时候以为勘破,到头来其实什么都没有懂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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