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浥尘毫无预警地欺身上前,握住她的肩,不知怎么用了那么大的力,钳得她好痛。陶然直皱眉,她拍拍他的手背,安抚道:

“别急别急,慢慢说。”

见她皱眉,浥尘意识到自己力气失控,这才稍微放松些,却仍紧紧盯住她的眼,还是说:“陶陶你不要走!”

“为什么?……公司出了事?”

陆浥尘平素玩世不恭的很,从不这样激动,陶然心里没有底,直觉告诉她一定是出了什么事,第一反应就是公司,不然他为何留她?

谁知他摇头,再摇头,再又摇头,却闭着嘴巴不回答。

像是有千言万语,又像是只有一句,在心头过了千百遍,在嘴边转了千百圈,可真要说出口,竟是如此难。

到底要不要争回她?

浥尘整晚都在坐立不安,只为一个是,或是一个否。

所有的理智都在阻止他,站在“否”的这一边有无数个理由。

他再怎样不甘都得承认,琉璃是对的,Vi能给她的远比他能给的要多得多,财富,权势,地位,庇护……一切。也许天真一点讲,可以说世上有很多事是钱买不来的,可只要稍微现实一点,就得承认,世上有更多的事是没钱做不到的。远的不说,只说为陶然母亲寻医治病,几乎就是靠Vi一力促成。陶然身世坎坷,被迫独立,所有都靠双手挣得,成功是有的,风光也是有的,背后的苦处自然也有,不说罢了,可如果嫁入方家,即可衣食无忧,安享荣华。

站在“是”的这一边,只有一个理由,却重复了无数遍。

他爱她。

爱她。

爱她。

爱她。

……

Ifyoureallylovesomethifree.

想了很久很久以后,浥尘给了自己一个答案,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却是最好的答案。

他要放她飞,让她往更好的地方飞,这是爱她最好的方法。

他竭尽全力作出这个决定,他不能让自己反悔,挣扎再三,浥尘开着车就冲进夜里,踩紧油门,一直往前开,往海的方向开,他以为,这样就可以离她越来越远,远到无法回头,远到让一切都来不及。

是在哪一段道路急刹车的,他已完全不记得。

只记得脑袋里出现了一个声音,那不是一个念头,因为不是他想出来的,那就是一个声音,像是非法入侵一般,也许它也知道自己来路不正,所以很小声的,又有点怯怯的。

它说的是,陶陶你不要走。

浥尘所有的决心和理智,以及他不惜飞车远走想去守护的决定,竟在这么一个毫无立场的声音面前迅速坍塌,有如摧枯拉朽,轰隆隆隆,烟尘漫天。

在尘埃落地之前,在理智卷土重来之前,他纵容了自己,一脚刹车踩下去,紧接着猛打方向盘,风驰电掣般,向她狂奔。

他摒足一口气,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那句话,不让自己有空隙多想,不让理智有时间喘息,直到开到她的楼下,他推开车门就冲进去,连电梯都没有摁,他不能等,也不能让自己停,他像是被什么追着一样,一定要赶在被追上之前,找到她,告诉她,说他有多爱她,说让她留下,近似疯狂的,不顾一切的,他什么都不管,他就要这么做,就要。

像是跋涉了千山万水那么远,他终于站在了她面前,终于说出了不要走,此刻,却连他自己都觉得无力。

他知道她对这一次的手术寄予了多少的希望,他也知道母亲对她而言意味着家,像树一样的家,而她是不能没有树的人。他怎么能真的让她放弃,只为了说一句我爱你?

如果总要有一个人放弃,那么只能是他自己。

可是,可是,近在咫尺的,是他心心念念的容颜,是他戒不掉的烟,深入肺腑,寤寐思服,辗转反侧。

他还记得,她目光清亮,执着地问,你爱她们吗?如果你爱,为什么又离开她们?

他还记得,她调皮地看着他,说,那要调酒师干什么?

他还记得,她在秋阳底下仰起脸,孩子气地抱怨一条小皱纹。

他还记得,她两颊绯红,却偏要做严肃状,说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听过没?

他还记得,她躲在他的怀里脸色苍白,绷得笔直,让人心疼。

他当然也还记得,她对他说,爱是棵树,遮风挡雨,朝夕相伴。

……

他几乎每天每天都与她在一起,却直到这最后一刻才发现,离开她,远比想象的难。

这样,这样难。

“Eason,你怎么了?”

陶然柔声问,她探询地看着他,目光中有些迷惑,有些紧张。

浥尘只觉心被紧紧揪作一团,原来它真的会疼,牵扯全身。

他说不出话,直直看着她,突然间,奋力一拽,把她拽进怀里,不等她的惊呼出声,就狠狠吻了下去。

他的唇滚烫,覆在她的唇上,像会把她灼伤。陶然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挣扎,可哪里挣得过他,她拼命扭过头,躲开他的唇,叫道:“Eason……Eason……陆浥尘!……唔……不要这样,我不想这样!唔……”

浥尘听不进,霸道地追过去,扣住她的颈,让她动不得。

陶然心一横,一口咬了上去。

一阵锐痛!

浥尘终于抬起头,唇上立刻凝出血珠,一抹猩红,但他眼中的凌乱渐渐褪去,人也痛醒了。

他慢慢松开她,垂下双眸,平复呼吸,好一会才哑声道:

“对不起……我可能醉了。”

陶然惊魂未定,看到他真的被咬得不轻,又有些不忍。听他这么说,她半信半疑,一时没敢答话。

浥尘忽然平静下来,他又说了几句对不起,低声道再见,就真的转了身。

他今晚的举止实在怪异,钝知钝觉如陶然也觉出了不对劲,她站在门口楞了会,忽然拔腿追过去。

浥尘刚刚进电梯。

陶然跑上去按住电梯门,问:

“Eason,你,是不是有话跟我说?”

“嗯……一路顺风。”

他艰难地笑,冲她摆了摆手,“回去吧,外面冷。”

“哦。”陶然也没别的好说,只好放下手。

滑门在他面前缓缓合拢,把她的身影隔在他看不见的另一端,电梯微颤了一下,开始加速,下坠。

浥尘的笑容凝在脸上,僵了一会儿才想起收回,唇一动,扯动了上面的伤口,生生的痛。

痛得他弯下了腰。

竟至流泪。

……

他一直以为,爱是个游戏,而他是高手,因为他可以爱得收放自如,爱得进退有据,却原来,那并不证明爱很简单,随心所欲,那只证明,他还不曾真正爱。

爱从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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