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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棠从冷宫回?到春禧殿,踏入里间便见?裴昭负手立在窗前。她沉吟中朝裴昭走去,没有出声行礼,安静走到裴昭身后,伸出手臂从后面动作很轻将他抱住。
裴昭手掌覆上宋棠圈在自己腰间的手臂。
他微微偏头,感觉到身后的人脸颊紧贴他的?后背,似情绪低落。
“说到底是她设计谋害你在先,死有余辜。”
裴昭猜测着宋棠的?心思,“你若这般不高兴,朕该后悔答应你的?要求了。”
宋棠去冷宫见?孟绮文自然事先得到过裴昭的允准。
她当时对裴昭说的?是:“孟氏既然差一点害得臣妾身体毁损,臣妾说对她没有半点恨意便是假话,故而?想看一看她的下场,解了这心头之恨,从此真正把这桩事情放下,让这些事彻底过去。”
裴昭便允她去见?孟绮文了。
现下说出这些话,想是认为她去见过孟绮文,反而?心软怜悯起对方。
“臣妾不是不高兴。”
宋棠轻声道,“只是心里有几分感慨。”
“初初见?面的时候,如何都想不到会有这样一日。但臣妾又?觉得自己是幸福的,因为有陛下的?疼爱,有陛下护着臣妾,所以,无论什么时候想起来,都忍不住想,能成为陛下的?人真好。”
“有件事,说起来,陛下或许不信,臣妾……”
一句话说到此处忽而一顿,她又变化姿势,将额头抵在他后背。
隔得半晌的?时间,宋棠轻笑一声,徐徐道:“在入宫之前,臣妾便爱慕陛下了。那会儿,陛下恐怕还不知臣妾是谁。”
这些,裴昭其实都是知道的?。
但那个时候,他不以为意,不曾上心,全然不是今日的心态。
回?想起来也觉得面对她的这份真心,是他亏欠她良多。
索性尚且有机会、有时间补偿。
“你怎晓得朕不知?”
裴昭定一定心神,不紧不慢开口,便感觉到身后的人闻言身形一滞。
他转过身,扶着宋棠的?肩膀,微微俯身低下头去看她。
裴昭含着笑意问:“棠棠怎得不说话?”
宋棠抬头对上裴昭一双带笑的?眸子,眼里写满不信,口中说:“陛下定是在诓骗臣妾,臣妾不信。除非陛下告诉臣妾,陛下何处见?过臣妾、如何注意臣妾的?。”
面对宋棠提出来的要求,裴昭当真仔细回?想起来以前的?事。
她入宫之前,与她有关的记忆总不那么清晰,却也不至于什么都记不得。
“先帝尚在时,朕记得有一年踏青时节,母后请过各家的小娘子们、少爷们一并去南苑游玩。因是那样的季节,不少人兴起放风筝玩儿,你也在其中。”裴昭认真说着,“且放的是一只孔雀风筝,最是惹眼。”
宋棠冲裴昭眨巴眨巴眼睛:“陛下连这么久以前的?事都记得?”
“连臣妾放的什么风筝也记得?”
裴昭笑:“朕何止记得这个,朕还记得,你当时因为放风筝,和一位小娘子起争执,把?那位小娘子给?气哭了。最后闹到母后面前,你们握手言和,才?算无碍。”
宋棠便明白裴昭为什么记得这件事情了。
当时那个人因为同她不对付,故意和她别苗头,把?她的风筝弄得掉下来,挂在一棵大树上。她如何不气?自然给对方一点颜色瞧瞧。那人便哭着装委屈,将事情闹到当时仍是皇后的郭太后面前。
彼时看在宋家的面子上,且也晓得是怎么一回?事,郭太后没有责骂于她。
别人怎么想、怎么看便未必。
而?裴昭呢?
只怕是自此对她有了骄纵刁蛮的印象,才?将这事记得这么清楚。
确实是“注意”到她。
且远远不单单是“注意”到她。
其实她说裴昭从前恐怕不知道她的话卑微且根本没有道理。
她是大将军之女,单这一条,便足以得他这个当时的太子殿下多看一眼。
这与他那个时候是否已经和沈清漪互生情愫毫无关系。
储君身份便能决定许多事。
可裴昭多受用啊。
如今只要她表现得仰慕他、爱怜他,他便是喜欢的,大约很可以弥补从沈清漪那里受到的挫败。
掩下心思,宋棠哼道:“才?不是臣妾把?那个人给气哭的。是她先找臣妾的?麻烦,故而?臣妾回?敬她两分,臣妾可从来不是那等子不讲理的?人。”
这般事事理直气壮才像她。
裴昭笑,手指点一点宋棠的?额头:“朕又?信了。”
·
孟绮文被赐死后,未出几日,陈平忻被问斩,这一桩事无人再提。然而窦兰月、沈清漪、徐悦然被禁足一月,须得整日都抄佛经悔过,也叫后宫越发沉寂。
大多数人揣度着这一次的事,变得深居简出。
唯有如霍凝雪这样自认和宋棠关系不错的?,认为日子舒心不少。
她会这么想,一来是因为沈清漪被禁足,在玉泉宫便暂时没有人管得到她头上了。二来贤妃窦兰月也被禁足,她不待在玉泉宫、去别处散步赏景,也是自在的。得闲去春禧殿陪宋棠聊聊天,时不时还能有各种春禧殿小厨房新做的?糕点吃。
转眼三月将至,又?是一年的春天。
御花园依旧如往年那般,一派百花齐放、群芳争春的俏丽景象。
霍凝雪邀请宋棠一道来御花园赏花被拒绝之后,她便与妹妹霍凝霜过来。
两个人到得御花园后,遇到同样来赏花的徐悦然。
禁足一月的?处罚虽然已经过去,但自徐悦然被处罚起,直到今天,霍凝雪才又?见?她。久未见面,再见?,霍凝雪便一眼发觉徐悦然整个人消瘦了两圈——不像她,最近过得颇有些舒坦,吃得好、睡得香,身上不知不觉长得许多肉。
“徐贵仪。”
霍凝雪主动和徐悦然打了个招呼,邀请她,“可要同?去前面凉亭小坐?”
徐悦然看向比记忆里的?人越发圆润的霍凝雪。
光瞧着对方这幅模样,便知霍凝雪这些日子过得不错。
想一想自己这些日子被困在藏香阁,哪里都去不了,连吃穿用度都比不得往日,再看一看眼前的?人,徐悦然忽然觉得,如霍凝雪这般,和淑贵妃关系处好一些,分明也是不错的?选择。
往前她时常觉得霍凝雪实在笨了一些,对霍凝雪有些瞧不上眼。
经此一事,不得不承认,霍凝雪很有大智若愚的?气质。
这人看着虽然傻,但吃过的?苦头便不再吃第二次,又?当得上一句能屈能伸。
比起她这样反复自讨苦吃的?,起码过得舒坦。
也难得霍凝雪依然愿意理会?她。
徐悦然想着,点一点头,接受来自霍凝雪的邀请。
三个人在凉亭中的?石桌旁分别入座。
霍凝雪提前吩咐宫人准备热茶和点心,是以很快送得过来。
阵阵春风吹拂中,一面赏花一面品尝着美味糕点,霍凝雪只觉得说不出的惬意。她眯着眼望向不远处的?花团锦簇,笑一笑说:“人生若能时时如此刻,有美景可赏,有美食可吃,便了无遗憾了。”
徐悦然听着霍凝雪这话,很想问她,既然如此,为何要入宫呢?
宫中从来是明争暗斗、明枪暗箭,一着不慎,恩宠尽失,甚至搭上小命。
她口中这样的生活,也不是非要在宫里才?能得到。
只是转念再想,并非人人皆是心甘情愿入宫。
然而,无论何种因由,身处此地,除去努力让自己过得好一些,别无选择。
“这御花园里的?花看得第三年,每一年都仍是无比好看。”
霍凝雪又感慨,“可头两年的?那份心境,却早已是如今不再有的?。”
“莫怪诗里要写,‘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
“一年一年,这日子最终究竟会?变成什么模样,当真是无法随便想象。”
“瑾贵嫔原也会?有如此慨叹。”
少见?霍凝雪说出这般文绉绉的?话,徐悦然笑,“还以为瑾贵嫔不会?有这种庸人自扰的时候呢。”
霍凝雪双手托腮捧着脸,莞尔道:“淑贵妃让我多读书。”
徐悦然:“……”
霍凝霜这时插了句话说:“姐姐近来不仅读了不少书,练字、作画也样样不落。娘娘听说之后,也是夸奖过姐姐勤奋的?。”霍凝雪便得意:“我做得好,娘娘自然要夸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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