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第 9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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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高?三?是个很关?键的学期,如无必要不准请假，老师恨不得学生住在学校里，顾池是年级尖子,老师和校领导还指望着他可?以考个状元回?来,尤其规模大的统考已经开始了,这时候请长假不到?校老师百般不乐意,可?顾池说自己要养伤不能去,他又是个没家长管的人,老师想法子要电话辗转打到?了周旗那儿，以为是他爸爸,对?周旗一顿苦口?婆心地劝说,结果周旗拿出他谈判桌上的三?寸不烂之舌,三?两下就把?一众老师说服了。

周旗挂了电话走过?来,顾池还是那样沉默地坐在医院走廊上，听到?脚步声他抬了眸问：“老师说什么没？”

周旗笑着坐到?他旁边：“说了很多,被我堵回?去了,听得出来他们很宝贝你这个状元预备役，说大考接踵而至，是练兵最好的时候，就怕你功课落下了很可?惜。”

顾池听完淡淡的，把?摊在腿上的习题集翻到?首页给周旗看，意思很明显，落不下。

周旗今早来的时候就没看到?孙芸,问道：“你干妈没来呀？”

“来了。”顾池说，“探视完让她先?回?去了。”

“也是，这儿不让进，留着也做不了什么,那你怎么还不回?家，不想去学校就跟家里待几天呗，也缓缓情绪。”

顾池刷题的笔没停，语速很慢地道：“想陪他。”

周旗没继续说，随他去了，毕竟从第一天开始他就劝顾池探视完就回?家等消息，可?是他不听，他把?话原封不动地说给孙芸，倒是把?孙芸劝回?家了，然后自己抱着书包过?来一坐一整天，到?了晚上护士小姐姐催了他才一个人回?去。

三?天都这样，期间任奕然做了两次修复手术，医生说手术很成功，就等着患者醒过?来，观察一段时间情况比较理想就能换去普通病房。

其实住进了ICU就没家属什么事了，这里提供着全院最精良的医疗和护理，24小时有专业人士盯着，患者吃喝拉撒都遵医嘱也由ICU中心监护站特供，家属帮不上什么忙，顾池用这个理由加上孙芸身体状况才把?她劝走的，只是到?他这儿了，什么理由都听不进去。

周旗说什么他都要留着，说陪人。

他心里不安，一天见不到?任奕然睁眼，就总觉得抓不住这个人似的，非得一墙之隔这么守着才稍微好点，他爷爷因为癌症入院的时候顾池也这么犟过?，那时候小姑天天往医院送饭给这爷孙俩，整个暑假顾池都住在医院里陪着，要不是开学了不得不回?去，他能一直住下去。

可?是最后一面还是没能见上，他尝过?这种试图努力拉住一个人，一转身人就没了的滋味，又糟糕又挫败，让他觉得自己总是一无所有的。

他不想在任奕然这儿再体会一次了。

“顾池。”低沉的嗓音骤然在安静的过?道里响起，其实说话的人走过?来时皮鞋踏在地板上是有明显的响声的，一下一下，沉稳缓慢，只是顾池在机械地刷题，一心两用的想着任奕然，没留意有人过?来了。

他抬起头的时候愣了很久，喉头滚了滚，还是喊了一声：“爸。”

顾建勋点点头，神色有些疲惫，他从国?外赶回?B市，处理了公司一堆事就飞来K市了，当然这些他不会跟顾池说，就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一向?疏离冷淡惯了，听到?顾池出事的那瞬间心也揪了起来，虽然知道他已经安然无恙，还是不放心想看一眼。

可?能是那片刻的提心吊胆，让他想起来自己曾经多宠这个儿子，放在心尖上宝贝过?，只是，说不要了的是他，他也抹不开面子再去挽回?，什么都晚了。

医院都是消毒水的味道，过?道里灯光也暗，透了一股冷气让人不舒服，顾建勋看他还在做题，皱了皱眉：“怎么不回?家？”

顾池淡淡道：“等人。”

“晚饭一起吃。”顾建勋就站在那儿，这不是邀请是要求，不容人拒绝，对?家里人也改不过?来，一向?非常强势。

顾池捏着笔：“走不开。”

顾建勋有些不解：“等的人很要紧？”

“嗯。”

气氛一时僵住。

周旗就怕顾池犟起来把?顾建勋这个非常生硬的台阶给踩没了，赶紧笑着说：“你爸明天一早的飞机，走，周叔请你们父子俩吃烤鸭去，这有医生护士盯着的，别操心了，最多俩小时吃完我给你送回?来。”

顾池朝病房门看了看，提起自己的书包，低低地“嗯”了一声，跟着他们走了。

入夜后的城市会被霓虹和车灯照出个繁华的景象，一热闹，就会衬得冷清的人更冷清，孤独的人更孤独。

周旗郁闷的想，比如现在车厢里的氛围，和外面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顾池坐在了前排，这是周旗怕他俩尴尬故意安排的，他挤去了后排跟顾建勋一起坐，上了车他俩也不说话，周旗一个劲儿地找话题，都只有“嗯”和“哦”回?应他。

到?烤鸭店坐下了，这对?父子俩才稍微缓和了一些尴尬，毕竟要点菜，得有问有答，服务员报着菜单离开的时候，顾建勋看见顾池又按亮了手机看时间，忍不住问他：“赶时间？”

顾池按灭了手机：“有点。”

“是叫任奕然吧，”顾建勋用热毛巾擦着手，不经意地问：“你们关?系很好？”

顾池抬起头来，有片刻的吃惊，同样吃惊的还有周旗，他知道两个人的事，但绝对?没跟顾建勋说过?，他正?想着该说点什么的时候，顾建勋看着顾池淡淡道：“我都知道了。”

顾池坦然道：“嗯，他是我男朋友。”

周旗呛了一口?茶，赶紧拿毛巾擦了擦嘴。

顾建勋那脸上的表情说不清到?底是尴尬为难还是不理解，反正?沉默了很久，他是知道的，顾建军说的比这难听得多，可?是没有看见顾池亲口?说来的冲击大，就算这个儿子跟他快要没什么关?系了，始终是他养大的，那点父子情让他没有办法平静地接受顾池喜欢男人的事实。

可?是来这一趟他并不是为了这个，顾池喜欢男人还是女人是他的自由，顾建勋非常清楚，他没有立场去管，也管不着。

“他受那么重?的伤是……”

顾池接话道：“因为我。”

顾建勋喝了一口?茶，点点头，不知道是对?顾池说的还是对?自己说的：“都不容易。”

周旗插话道：“我今儿早还问了何主任，小任恢复情况不错，就这几天能醒，醒了观察观察就换病房了，都是主任操刀亲自做的手术，他那么年轻，恢复快，可?以放下心了。”

“嗯，这事谢谢周叔了。”顾池说着，抬起茶壶给两个长辈加了茶，坐下后开口?喊了声“爸”，顾建勋稍稍坐直了身体看向?他。

顾池憋不出笑容，尽量放缓他的语气道：“之前的事，我知道没你默认，他们都不会配合我，谢谢。”

顾建勋根本没想过?有一天顾池会对?他说谢谢，他做的这些也够不上一句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甚至可?以说是隔岸观火，不过?在顾池看来，顾建勋没有插手已经对?他格外优待了，他该谢，起码这个爸爸，没有狠心到?无情的地步。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顾建勋问：“来B市念完大学，想出去吗？”

顾池说：“还没想那么远。”

服务员刚好把?烤鸭端了过?来，顾建勋给顾池碗里夹了一块，吓得周旗下巴快掉桌上了，顾建勋当没看见，吃着自己的，隔了会儿才道：“你学习很成器，该念书就好好念，想出去就说，钱不用担心。”

顾池看着碗里那只鸭腿，五味陈杂，把?“不用”俩字儿憋回?去了，咬了一口?已经蘸了酱料的鸭肉，笑着跟顾建勋说：“谢谢爸。”

“嗯。”顾建勋用筷子夹起一块肉，始终没往嘴里递，想了半天深吸了一口?气道：“你和那个……任奕然是吧，认真的？”

“认真的。”

顾建勋终于把?肉放到?嘴里了，嚼了半天说：“可?能我说什么你也听不进去，但是我作为长辈，还是得说一下。”“哎……哎那个，建勋，这鸭肉啊要用面皮包了才不腻，你看我给你卷一个。”周旗怕顾建勋说重?话，赶紧打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