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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珣看着她抿嘴笑,丰姿秀逸的脸上尽是轻狂。

郭太后情不自禁往后退了退。

皇帝把她护到身后,咬牙切齿道:“五皇叔莫要得寸进尺,她毕竟是朕的生母,还请五皇叔给朕留些?薄面。”

李珣背着手,居高临下道:“若当初臣未能进京,齐王可会给陛下留薄面?”

皇帝面色一僵。

李珣步步逼近,表情明明温和,但散发出来的官威气场却叫人不得不低头。

郭太后这才真正的怕了,一把抓住皇帝的手臂,哆嗦道:“陛下救我,陛下救我……”

皇帝心里头愈发恐慌,强作镇定道:“你要?做什么?”

李珣垂眸睇他?,全然没有平日里的纵容,剩下的仅仅只是冷酷。

他?一字一句道:“郭氏兄妹,卖官鬻爵三十余官职,贪污赃银数百万两,坐下十六条命案。这些?,皆是陛下徇私枉法纵下来的,陛下以为底下的百官都不知道吗?”

皇帝愤怒道:“知道又如何?!朕是天子,整个大陈基业都是朕的,区区数十官职,朕给得起!”

李珣被这番混账话气笑?了,“若李家的列祖列宗知道,他?们历尽艰辛打下来的基业却被子孙这般糟践,只怕陛下入梦之时,先?帝必坐床前哭诉,无颜面见先?祖。”

郭太后激动道:“李兰生你早有不臣之心,休得装出一副虚伪的样子打着冠冕堂皇的幌子训斥我母子!”

李珣毫不客气道:“你一个外姓人,有何资格掺和李家的政事?”顿了顿,“仗着是陛下生母,便贪赃枉法与娘家勾结蛀空大陈基业,到时候害的是谁,是我李珣吗?”

郭太后脸色发白。

李珣字字如针,“都说虎毒不食子,你这般包藏祸心,陷陛下于昏聩颟顸之地,是何居心?”

皇帝直勾勾地看着她。

郭太后急了,辩解道:“陛下莫要被他糊弄了,李兰生他?巧言善辩,故意离间我母子……”

皇帝一把推开她,捡起被撕毁的奏折,眼中布满了血丝,恨铁不成钢道:“阿娘,这些?都是假的是吗,你说,是不是都是假的?”

郭太后哑口无言。

皇帝的眼眶红了,愤怒道:“为什么你们总在朕跟前说李兰生有不臣之心,可是为什么每次他都能逮着你们的把柄来逼朕做抉择?!”

“陛下!”

“阿娘,朕寒心哪!朕身边的人一个个口口声声为朕着想,可是干出来的事哪一件是人干的?!”

郭太后哭了,泣不成声道:“陛下,我是你亲娘啊……”

皇帝木然地望着她,落出一丝泪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心生倦意。

在某一瞬间,他?特别期望李珣是他的父亲,因为这样他就可以躲在他的羽翼下无忧无虑,不用成长,更不用面对勾心斗角的糟心事。

这个懦弱的少年天子被现实打断了脊梁骨,缓缓朝李珣跪了下去,仰头道:“五皇叔,饶我阿娘一命,她纵有万般错,终究是我生母,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

李珣没有说话。

郭太后的心都碎了,哭道:“陛下起来!你是君他?是臣,陛下……”

李珣微微弯腰扶他起身,皇帝一把抱住他?的腿,喉头哽咽道:“五皇叔,我求求你了,饶我阿娘一命。她知道错了,我已经没有了父亲,不能连她也没了。”

这话令郭太后痛不欲生。

李珣瞥了她一眼,轻抚皇帝的背脊,说道:“刑部已经查证,总得给百官和天下人一个交代。”

皇帝哭求道:“五皇叔是最疼琛儿的了,你一定有办法成全我的孝心。”他?仰头望着他?,泣不成声道,“我已经没有父亲了,不能连阿娘也没了……”

李珣轻轻拭去他?的眼泪,轻言细语道:“那便做幽禁处理,总得给些?处罚安抚人心,莫要叫天下人心寒。”

皇帝连连点头,抹泪道:“只要能保住性命就好。”

李珣缓缓把他?搀扶起来,“往后可要记住了,男儿膝下有黄金。”

自此以后,郭太后被幽禁在长春宫,仅仅一年便抑郁而?终。

郭戎下狱后,没隔两天就被李珣下令毒杀了。

吏部尚书的职位空缺出来,被他的人填补上,离顶端的距离似乎又近了些?。

听到郭家的遭遇,吴嬷嬷痛快道:“那日郎君在承阳殿门口跪了半天,也算是值了。”

李珣接过她手里的参茶,若有所?思道:“圣上的性情跟先?帝相似,敦厚宽和,可是这样的性子总是太过软弱。当年父亲偏爱三哥齐王,就是觉得他?与自己相像。先?帝曾是太子时,好几回差点被废,从而间接助长了齐王气焰,埋下祸端。”

提起这些?往事,吴嬷嬷心有余悸道:“那时候昭妃娘娘就害怕你被卷入其中,受到牵连。”

李珣抿了一口参茶,“先?帝待我挺好,他?是唯一一个没有对我生恶意的人。”顿了顿,“很多时候,我总能从圣上身上瞧见他?的影子。”

吴嬷嬷道:“郎君是个重情义的人。”

李珣失笑?,“是吗,杀兄长也叫重情义?”

吴嬷嬷:“……”

李珣淡淡道:“我还得杀一个兄长。”

不知怎么的,吴嬷嬷心里头有点沉重,她试探问:“郎君近来可曾做过噩梦?”

李珣摇头,“没有,只要林二娘别惹我不痛快,便不会有那些梦魇缠身。”

吴嬷嬷打趣道:“如此说来,林二娘倒成了郎君的药。”

李珣失笑?,似想起了什么,说道:“嬷嬷添置些?女郎家用的东西进府,我休年假时想把她捉进府陪陪我。”

吴嬷嬷:“老?奴记下了,就是不知道她乐不乐意。”

李珣:“这可由不得她,先?捉进来让她闹。”

听他捉阿猫阿狗的语气,吴嬷嬷提醒道:“郎君可莫要?被挠花脸。”

李珣看着她,“那我便用哄的。”

吴嬷嬷掩嘴笑,李珣轻轻摩挲桌案一角,忍不住道:“你说这个林二娘,我待她这般好,她为何就不愿进府?”

吴嬷嬷深思道:“那得看她图什么了。”

李珣:“???”

吴嬷嬷:“她若图郎君的权势,郎君就不会有这些?困扰。当然了,你也未必瞧得上。她若图人,郎君就得再费些心思哄她,让她心甘情愿跟着郎君。”

李珣垂下眼帘,有些?毛躁,“我吃不准她对我的态度,若即若离的,无情似有情,仿若猫抓。”

吴嬷嬷:“那是个有手腕的女郎,需耐心磋磨。”

李珣抿嘴笑,“也不怕嬷嬷你笑?话,有时候我也挺恼自己为何眼瞎,瞧上了这么一个泼皮无赖,自找苦头吃。”

吴嬷嬷叹道:“感情的事就是没有道理的,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就像当年昭妃娘娘一样,对你父亲原本是有情的,却因为种种不愿折了腰去取悦他,最后她还是有些?悔的。”

李珣抬眸,“阿娘太傻,我若是她,必定去争去抢。”又道,“就像这个林二娘,我若瞧上了,且纵着她,待到我不愿意纵容了,便由不得她。”

吴嬷嬷提醒道:“郎君可莫要?忘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李珣赌气道:“既然我李珣得不到,那便让她去死,省得我看到她再嫁他?人意难平。”

吴嬷嬷闭嘴不语。

他?毕竟是主子,又是皇室权贵,掌管生杀大权的人,若连一个女人都讨不到手,也确实挺折辱的。

许是乏了,李珣想一个人歇会儿,吴嬷嬷退了下去。

他?把桌案上的昆仑奴面具拿到手中,满脑子都是林二娘的身影。

有中秋看花灯的情形,骊山猎场逃命的情形,还有华阳府他?强拆她姻缘的情形,以及那天晚上催情酒失控和他?送走马灯讨她欢心的情形……

每一幕都是令他?身心愉悦的。

那种奇妙的,如潮水一般的思绪毫不留情地啃噬着他?对她的想念。

每惦记一分?,便入骨一寸,直到他的胸腔被情感占满,产生了一种冲动,想立刻见到她的冲动。

没有由来的,李珣忽然很想见到她,就现在,立刻。

他?忽地把昆仑奴面具扔掉,随手取下斗篷披上,匆匆开门出去,吩咐老?陈备马。

老?陈吃惊不已,困惑问:“天都已经黑了,郎君这是要去哪儿?”

李珣不耐烦道:“去朱家院,立刻。”

老?陈心急如焚,“天色已晚,郎君明日去也不迟。”

李珣仍旧坚持,“备马,宵禁前我能赶过去。”

老?陈急得跺脚,但见他?主意已定,只得吩咐家奴去把枣红马牵来,又赶紧叫护卫陪同。

不一会儿李珣便出了王府,利落地翻身上马,两名侍卫随行,匆匆离去。

吴嬷嬷得知消息追了出来,错愕道:“郎君这就走了?”

老?陈忧心忡忡道:“方才走了。”

吴嬷嬷难以置信,困惑道:“刚才在书房里不都好好的吗,怎么忽然要去朱家院?”

老?陈没有说话,只是满脸阴沉。

吴嬷嬷看了看天色,急道:“这都什么时辰了,夜里风大又冷,他?是疯了不成?”

老?陈抱着手,“进去吧。”

吴嬷嬷重重地叹了口气,二人走进屋,各自坐到椅子上,都没有吭声。老?陈沉默了许久,才皱眉道:“我从未见郎君这般失控过。”

吴嬷嬷糟心道:“他?自小到大就冷静自持,能这般急切,可见是被迷了心窍。”

老?陈毛躁道:“这个林二娘让我说什么好?”顿了顿,“以前郎君不近女色,我头发都愁白了,结果他?瞧上了林二娘。我便想着好歹是个女郎,虽然嫁过人,但有一副热心肠,也挺认可。”

“我还挺高兴他们能成的,但眼下看来,林二娘很有一番手腕。郎君到底经验太浅,爱钻牛角尖,若是认定了,便一条道儿走到黑。若是林二娘愿意进府倒还好,偏偏人家不乐意,到时候不知又会搞出什么名堂来。”吴嬷嬷摆手道:“由着他?去折腾吧,这会儿是听不进话的,林二娘若要跟他?闹别扭,吃亏的还不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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