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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千叶做好了在风暴堡常驻、并且深入接触塞勒斯公爵大人的准备,但所遭遇的一切还是无比挑战她的三观。

当然在她的兄长尤利塞里于风暴堡无上的权威统治之下,或许他做什么都是正常的,违背他意志的才是不合理的——就此而言,千叶只要承认公爵那种思维方式与所作所为对她来说就是变态行径,因此显得格格不入也并不是坏事。

女管家备好热水花费的时间并不长,贝拉帮助千叶洗去旅途的风尘,大概因为灌满浴缸的是干净的纯水,用花瓣与草药调和了味道,所以她们都未有不适。

只不过长期在温暖湿润的南方待习惯了,对海边的气候不适应很正常,贝拉摸摸自己略显干燥粗糙的皮肤,再看看肌肤滑腻透白饱含水分的主人,总是不得不感慨美神对于宠爱者的眷顾实非常人能比,感慨完后,又为她用花朵与油脂制成的浴膏按摩身体与头发,用象牙制成的刮板轻轻地刮抹皮肤。

实话说,作为拥有一位高贵富有母亲的贵族小姐,有贴身女仆与各种侍女在旁的千叶被惯成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废物,相当正常。

贝拉与自己的主人说悄悄话:“小姐,我还以为这样偏僻的城堡,淡水与鲜货的供应比较匮乏……”

岩石垒成的浴池非常宽阔,池子边放着香木制成的案台,上面摆放着新鲜的瓜果与酒液饮品。

只要想到塞勒斯坐拥无数矿产且历代以来富饶到极点的积累,就知道那些超越人想象的一切都是可以被接受的存在。

这虽然是一座海边的堡垒,储存淡水只能依靠雨天,而且风暴堡坐落在石崖之上,距离最近的村落都尚有一段距离,所以类似粮食这种物资会积年累月地囤积,像是蔬果与肉食之类鲜货,每日都会有专门的车队送至城堡,风雨无阻。

阿比斯莫尔远离大陆中心,可怕的“洗澡有害论”以及黑死病都难以触及此地,塞勒斯家族之人又极端自我且顽固,他们想做的事就算要耗费巨量财产也会想方设法达成,因为整个家族都喜爱水源,所以在城堡地下开辟了一座巨型的储水库——要知道底下都是任凭海浪侵袭了千万年都岿然不动的巨岩,从中开辟出庞大的领域也绝非一件易事。

贝拉在自己的主人全身上下都涂抹上贵比黄金的香膏,又为她穿上丝绸的睡裙。

千叶皮肤的毛孔被热水泡得舒张开,还未完全擦干的头发湿漉漉地披散在身后,为水浸润过的脸颊蒸腾着虚渺的热气,本就是梦幻的颜容更有了一番难以描摹的惑人。

女仆们皆低下头去,视线垂落在她的身上,不敢直视她的颜容。

有侍奉公爵经验在内的她们,知道塞勒斯尊贵的主人们身上无法用言语来描述的魅力,就仿佛传说中的妖精一般,仅仅是存在本身就能使人神魂颠倒,这与性别没有任何关系,为这份美丽震慑的人,就算是对方要夺去她们的性命,也会叫她们俯身就戮毫无反抗之心,因此这样的美会使她们感到畏惧。

千叶带着贝拉回卧房休息,身后的女仆三三两两散开。

她从威特郡带来的女仆们除了贝拉,都被女管家带走,会有专门的人引领她们熟悉城堡并且教导她们城堡的规矩与侍奉小姐的工作,直到女管家确定她们的学习合格了,符合塞勒斯家族的体面,才会放回到小姐身边,倘若这一次机会并没有被这些她们抓住,那么女管家不介意训导其余的女仆为小姐服务。

合上厚重的房门,伺候主人躺到铺满鹅绒衾被与干花床铺间的贝拉,还是有些惴惴不安。

她感觉自己像是踏进了仙境,却总有担忧这只是充斥满假象的黑狱。

以贝拉的认知完全没办法解释这种惶恐,她半脑袋塞满了教会教育那些冗长的教义,半脑袋又是自骑士小说中得来的浪漫纯真,实在是要费解了。

“没关系的……”千叶看了她一眼,安抚地笑了笑,闭上眼睛。

她的表情极为恬静,安详的神态带着一种无忧无虑的天真,从未因任何处境感到惧怕。

她觉得贝拉没准是对黑暗潮湿与危险有一种天生的敏感性,毕竟南方的罗斯庄园对她来说是充溢满阳光与芳香的乐园,那时她的主人是庄园的继承人,是半个威特郡领地的所有者之一,但现在,她们身在陌生的可怖的风暴堡中,城堡的主人虽然是她同胞的兄长,但毕竟与她分隔多年,对那位第一眼就感到害怕的公爵大人,贝拉会不安也是正常的事。

即使在这个季节,秋风已经遍布阿比斯莫尔,来自海洋的风也带着刺骨的寒意,城堡的很多房间却依然维持着一定的恒温,并无潮湿阴冷之感,可想而知这需要耗费多少代价。

千叶从小都不怕冷,她对寒冷与水总感觉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现在想来,或许是因为身体内某种怪异基因的关系?

那么,家族所谓的“遗传病”又是什么呢?

她带着这样的思索很快入睡。

贵族小姐与夫人们的贴身侍女都是她们的密友,在长久亲密的共同生活中,她们之间多半会产生超越友谊、主仆情的感情,并不是说爱情,只是这种俱荣俱损的命运共同体维系牢靠,就像是贝拉,她深爱着自己的主人,随时愿意为她付出生命。

贝拉无声地叹了口气,爱怜地摸了摸她主人的头发。

在罗斯庄园为她母亲的情人逼迫时,她也是这样安静的从容的,带着一种逆来顺受的平和,就像圣经中那些永远纯洁善良的天使。

怎么有人舍得伤害这样美好的人呢?

贝拉起身吹熄近旁的蜡烛,走回来靠在床柱上想要清醒地守着自己的主人,但旅途的疲倦在安静的时刻一下子涌现出来,很快就叫她在香草与木制品自然浓郁的味道中睡下去。

贝拉靠着床榻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忽然感觉到一种难以言喻的阴冷感侵袭上来,她猛地打了个哆嗦,睁开眼睛。

下一瞬,就被视野中意料之外的存在惊到。

他是怎么进来的!

巨大的恐慌感叫她的心脏都有瞬间的停滞——血液凝涩的感觉叫她浑身上下僵硬得像是块人形的石头,她控制不住地颤抖,战栗,低下头去,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银发的青年悄无声息立在房间正中。

他穿着镶花边的丝绸衬衣,柔软的衣料勾勒出他修长纤细的身形,朦胧的烛光自后方射来,使一切景象看上去有种影影憧憧的模糊感,但寝室中摆放的干花与家具装饰又带来一种华美厚重之感,只觉得一切的光影都包裹着他,暧昧不明的晦色只能使他的荣光更为璀璨夺目——美得像是在发光。

人总是很难想象超出了认知的事物,就连美貌也是一样,人对未知会感到恐惧,对于美到极点的事物甚至连赞叹都做不到,因为这在人的理解范围之外,不是一种宜人的感官,叫人不敢靠近,不敢触碰,甚至不敢注视。

这个存在注视着雕花床上沉睡的身影,带着俯瞰与挑剔的神情。

傲慢凝聚在他的眼角眉梢,冷漠遍布于他的举手投足,就像是荒野上一幕萧索阴冷的风,仅一个眼神就能叫人胆战心惊。

千叶在这种注视中醒来。

她从来不会深入睡眠,就算在再安全舒适的环境中,也始终维持着一定的警惕心,更别提在这种不知道存在多少条密道的房间。

她对自己身体的掌控力度,足以叫她在陌生的视线出现的瞬间惊醒,但她还是控制自己像一个普通人一样缓慢醒转——要知道她的兄长想得到的是一个绝对臣服于自己掌控的新娘,适量的聪明,足够的乖驯,而不是随时都能威胁到自己地位与权威的存在。

……又到了拼演技的时刻。

带着睡意的冰蓝色眸子对上另外一双同色调的眼瞳,迷蒙的声音绵软得像是春天枝梢上新孵化的雏鸟:“哥哥?”

公爵大人在这个声音出口之后终于抬动脚步,好像从某种幻梦中走到了现实。

他在不远处的椅子上落座,手臂放在扶手上,眼底含着亘古不化的冰块,语气很平静,虽然傲慢是浸入他骨髓的气质,却并不显得颐指气使:“过来。”

千叶掀开被褥,赤着脚站到了厚厚的毛毯上,顺从地来到他面前——符合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姐通常的姿态——没有女仆帮助,她连鞋子都不会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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