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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行歌猛地抬起右手捂住自己的右眼,偏过头去,嘶哑道:“别看。”

叶涯迹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可能戳了他的软肋。任谁眼睛上有那么长一道疤,也会想办法将它盖住,更何况像秦行歌这般本身便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这一道疤恐怕是他最厌恶的东西。

他讪讪道:“抱歉,是我错了……”

秦行歌低声说:“没事。”

水雾热浪散开,萦绕在两人身边,叶涯迹举起手中的湿布,讪讪道:“那我给你擦身子吧。”

秦行歌低低嗯了一声。

他把马尾拨到胸前,叶涯迹走到他背后,把手中的布再次打湿拧干,热气腾腾的湿布贴上秦行歌的后背,惹得他一身闷哼,叶涯迹小心问他:“烫吗?”

秦行歌摇头:“没有。”

叶涯迹这才放下心来,小心翼翼地擦拭他的身子。秦行歌背上刀痕交错,新伤叠旧伤,看起来极可怖。刀伤、剑伤、箭伤,十八般兵器似乎都在他身上留过纪念。

“秦将军,你过来些,我帮你擦前面。”叶涯迹将布又清洗了一次,他有点不大自在,轻咳一声,对秦行歌道。

秦行歌轻轻地拧起眉:“你别叫我秦将军,叫我行歌就好。”

叶涯迹一怔,随即打了个哈哈:“礼尚往来,你也别叫我叶公子了,叫我涯迹就行。”

秦行歌:“涯迹。”

叶涯迹手上动作微不可见地顿了一顿,心说:“这小将军可真自来熟,一点儿都不客气。”

秦行歌察觉到叶涯迹拿着布的手慢了半拍,他心里有些慌,低声说:“是我太唐突了。”

叶涯迹打了个哈哈:“没有,我只是有些惊讶。”

他只埋头认真地擦身子,没看见秦行歌唇边的笑意,只听见秦行歌声调上扬了一些:“为什么会惊讶?”

叶涯迹老实道:“大概是先入为主,认为你不大好相与。”

秦行歌道:“没有的事。”

叶涯迹抬头一看,就见秦行歌微笑地看着他,让他恍惚了起来,仿佛见到粉衣的行歌在冲他微笑。

他登时手忙脚乱地将湿布拿走,挺起身来,放下挽起的长袖,飞快道:“擦拭完了,行歌你自己再冲洗一下,有事喊我就行,我就在外面等着你。”

也不等秦行歌说话,他就拿着湿布匆匆离开,落荒而逃。

秦行歌脸上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几下擦干身子,穿上中衣中裤,踉跄着走到床边坐下,他将手覆上纱布,感受到纱布下狰狞的伤疤,他的脸色渐渐沉凝。

那厢叶涯迹大步出了环碧湖舍,看着枯黄的荷叶,吹着冷风,妄图降低脸颊上滚烫的温度。

他思念行歌,思念的疯魔了,竟然看见一个男人笑,也会想起她,果然还是秦行歌与她太像了,从名字,到长相。

过了半盏茶,他从怀里取出一个精致的小布袋,从布袋里摸出一条红绳,他将红绳放在掌中,珍重地抚摸着红绳上的脉络,眼神怀念而温柔。这是他以前调皮捣蛋,从行歌的头上取下的红绳,他还记得那时他玩笑道:“好行歌,你现在把红线给我了,以后一定要和我成亲。”

行歌脸都涨红了,气鼓鼓地看着他,朝他伸出手:“快还给我。”

叶涯迹那时候天不怕地不怕,转身就跑远了,声音遥遥传了过来:“我不!这红绳已经是我的了!”

行歌气得一天都没与他说话,叶涯迹憋不住,腆着脸又跑去讨好她,这才终于重归于好,没想到还没和好几个时辰,叶涯迹的娘就拎着双剑气势汹汹地回了七秀坊,把叶涯迹带回了山庄。

这些年他一直把这红绳随身携带,仿佛行歌就陪伴在他身边一样。

离开山庄前两年,他独自跋涉在山川中,最难熬,最思念西湖时,就会把这红绳取出来,傻傻地盯着,便能获得鼓舞。

这条红绳陪他捱过最难过的几年,他被十二连环坞的匪贼绑架时,也只有红绳陪在他身旁,后来捡到了金灿灿,孤独的旅途才终于结束。

今天正好是十五,天边月如玉盘,落在西湖水面,剑庐上空透出红光,那是铁水的颜色,叶泊秋等人还在剑庐里热火朝天地铸剑。

他靠着阑干吹了半天的冷风,感觉心中汹涌的情绪平息了下来,这才准备将红绳收起。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秦行歌披着头发,穿着厚衣走了出来,看见阑干边站着的叶涯迹,吃了一惊,叶涯迹转过身来,与他对视。秦行歌头发还有些半湿,垂下的头发仍然挡住了右眼。

秦行歌站在门口,出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好干巴巴地说:“我以为你离开了……”他一面说话,眼神却落到了叶涯迹手里的红绳上,“这是?”

叶涯迹扬了扬红绳:“你说这个?”

秦行歌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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