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第四只男主(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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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辐射而来的有?如实质的冰冷锋利目光之下,男人紧抿的薄唇色泽羸白,本就?如冷玉般白皙的肤色在虚弱的作用下,被一身浓重的玄色长袍更?衬出几分鬼魅般的妖冶之意。
然而他仍固执地挺拔立于原地,染血的唇畔若有?似无地扬起,似是讥诮的嘲讽,又似是嚣张的挑衅。
见拧不?过他,罕仕只得咬牙带着魔兽大军暂退。
与此同时,不?怀好意的剑风灵压如狂潮一般,自遥遥对立的人海之中疾速蔓延而来。
既然已经坐实了“叛徒”的名声,那也只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温萝紧了紧手中的长恨剑,却见身前的玄衣男人自漫天凌厉飞扬的罡风之中转身回望,袖袍之下修长的指尖,轻轻触上她指着剑柄的手腕。
团子在温萝识海之中聚精会神地盯着他的脸,望见他面上的神色时,不?禁微微一怔。
这一瞬,他似又恢复了与温萝十年前于千行崖初见的那一日,
见她只顾着盯着他瞧却一言不?发,他眉梢微扬,温暖的眸光之中淬着闪跃的戏谑:“这种关头,竟还?如此一直盯着我?瞧。真的那么好看么?”
随着他这句话落地,似有?什?么在心头蠢蠢欲动,直欲破封而出。
——“你眼也不?眨地盯了我?快一盏茶的时间了。怎么样,好看么?”
温萝恍惚了一瞬。
然而她的沉默在柏己?眼中看来,则是彻头彻尾不?明?就?里?的茫然与疏离。
不?待温萝回答,他便?自嘲般一勾唇:“不?知这一次,还?算是你美?好的回忆么。”
这是什?么意思……
心下似有?所?感,这句话仿佛与她莫名失去的记忆有?着至关重要的联系,可如今的情势却不?容得她考虑太多。
温萝抿了抿唇,欲将手腕自他掌心抽回,却被他反过来更?加用力地扣入手中。
他的动作极其干净,不?带半分欲/念与旖旎,轻柔却坚定地执着她的手,缓缓按上她腰间高悬的剑柄。
“躲什?么?”
他漫不?经心地开口,“你是青玄宗弟子,不?该为了我?莫名背上永世的骂名。”
说到这里?,他微微俯身欺近,指尖恶劣地点了点她眉心:“小美?人,你莫名奇妙的一见钟情,是时候结束了。
况且,我?有?护心麟护体,只凭你一剑,伤不?了我?。”
他究竟有?没有?护心麟,温萝心知肚明?。
而她大乘期的剑意,究竟当真如他所?说“伤不?了他”,她同样了然。
分明?是做好了以性命为赌注换她与青玄宗安好的准备,他面上却依旧显不?出半分郑重,仿佛只是心血来潮大发善心陪她演一场戏而已。
回想起往生镜之中显现出的画面,温萝心知,这一剑她不?刺也得刺。
然而,是否灌注灵力至长恨剑身之上,却是她说了算。
长恨有?灵,感受到主人心下的抗拒,在她手中摇曳着向后退却,
由于并?未感应到温萝的剑意,雪亮剑身之上并?无大放的剑芒,只如寻常宝剑一般,在日光之下反射着耀眼光润的色泽。
剑身入肉之时,温萝特意不?着痕迹地转了转手腕,擦着他心脏的边缘狠狠将剑身贯入。
受相见不?识的心爱之人穿心之痛加身,柏己?却连眼睛也未眨一下。
自始至终,他都低垂着眼眸,专注而认真地凝视着她近在咫尺的脸庞。
她毫不?犹豫的出手,落在他眼中,似是酸涩与释然交织而成的荒芜与死寂,却又被更?猛烈的畅快与安心瞬间击溃。
这样便?好。
如此一来,哪怕威信积势如铭渊,若是在此刻的状况下毁约不?愿放人,天下人也绝不?可能认同推崇。
以一命换旁的无关紧要数人的性命,在他眼中本是自我?感动却又极其无聊之事。
却没想到,有?朝一日,他竟会活成自己?曾经最为鄙夷不?屑的模样。
甚至,那种自弃与复杂连萌芽的机会都未曾获取,便?被一阵汹涌而来的温柔情绪瞬间湮没冲散,再也拼凑不?成形。
柏己?修长的五指平稳地一根一根收拢,轻轻扣住温萝执剑的指尖,反手就?着这极尽缱绻的姿势将没入左胸的长剑一寸一寸拔出。
他不?是个合格的一方之主,若是当真陨落在此,又有?和脸面面对列祖列宗。
明?知如此,他却还?是想要自私地,最后一次履行他曾亲口对她许下的诺言。
眼见着汩汩鲜血奔涌而出,人群之中惊起一片欢呼——
“竟然真的刺进去了,真的流了血!”
“魔头将死,大快人心啊!”
“他不?应该有?护心麟防身吗,怎么公羽若这么轻易就?捅了进去?”
“管他的呢,死了就?好!”
虽然并?未言明?,可在数百上千年培养出的默契之下,罕仕早已明?了柏己?如今心存死志。
魔君之威于魔族人心目中犹若神化一般的天命,哪怕是生死的抉择,也绝无旁人质疑的资格。
然而当真发展到意料之中的如今,他却依旧忍无可忍,号令着万千魔兽向众修士咆哮着嘶吼杀去,自己?则足尖轻点,朝着南门星直冲而去。
这个该死的叛徒。
若不?是他的偷袭激起公羽若下意识的维护,主上何至于走到这一步。
战火再一次点燃,铭渊却并?未分出半点心神关注数万人转瞬之间的生死。
他面上则依旧不?敢放松地紧绷着,转过脸冲月星洲道:“柏己?重伤濒死,快启动八宫封印阵。”
月星洲复杂地看向不?远处仍强撑着直立原处的柏己?,心下暗暗叹息,
然而,他与柏己?终究只是一面之缘,并?无深厚的情谊加身,此刻自然并?无为他违抗铭渊命令的理由。
呼吸之间的唏嘘感慨之后,他便?阖眸掐诀,抬手布阵。
随着他飞舞的指尖,天地之间的灵气?突然疯狂震荡起来,来势汹涌犹若海水倒灌,无穷无尽地以柏己?为圆心聚合,
浓度稠密的灵力近乎凝练成实质的旋涡,掀起一阵几乎可将人卷入其中碾压成齑粉的狂风。
登时,柏己?头顶方圆百里?的天际之中骤然亮起刺目白光,缓缓在虚空之中汇聚拼凑成古朴神秘的纹路。
阵印已成,向他挺拔的脊背之上轰然压下。
一声凤戾划破虚空,邪凤不?知从那一片云层之中猛然窜出,逆着如岳的灵压振翅而上,
赤红如火的尾翎在天边划过一道优美?的赤霞,在一道震耳欲聋的轰响之中,以身躯撞上八宫封印阵眼,拼劲全力守护着主人。
然而,汇聚着整片五洲大陆半数灵力的阵法,却并?非它以一己?之力可以抵挡的,
那道义无反顾的火红身影甫一碰上阵法,便?骤然在天幕之中爆开一道血腥靡丽的血花,随着一声尖利的哀鸣,血雨如星,下一瞬便?随着轰然而至的灵压簌簌而下。
八宫封印阵受月星洲控制,目标仅为柏己?一人,温萝虽能感受到剧烈的罡风绕体,却并?未因此受到半点伤害。
而月星洲先前赠予她以用作掩人耳目的防御法器,却在如岳的灵压之下震颤着碎裂。
头顶金冠承受不?住八宫封印阵裹挟而来的压力应声而碎,三千墨发自发顶散落狂舞,玄衣袍角猎猎翻飞作响,
柏己?闷哼一声,唇畔染血,修长双腿却依旧不?愿因这抹压力而弯折,固执地在一片尸山血海之中孑然而立。
南门星始终凭借着空间瞬移的能力且战且退,见八宫封印阵法已成,连忙撕裂空间撤至铭渊身侧,阖眸凝神,运起浑身灵力撕裂空间。
随着一阵几乎遮蔽天日的浓郁墨色的蒸腾,犹如恶兽深邃巨口一般的缝隙之中,柏己?身后万丈皑皑雪原,瞬间被一道无尽深渊吞噬取代。
倾洒在身上暖洋的日光,却似乎无法穿透这道晦暗的裂缝。
幽怨尖锐的哭号之声随着阵阵腥冷微风自崖底不?住上行,掀起柏己?翩跹的衣摆,
似是一只只冰冷黏腻的手,抚上他翻飞衣摆之下若隐若现的脚踝,欲将他一同拖入这令人闻风丧胆的埋骨之地,永世不?得超生。
这一刻,无数人的视线皆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那道孤寂却强大的身影之上。
他分明?已是强弩之末,左胸的伤处丝毫并?未愈合,反倒因倾压而来的灵压更?崩裂了几分,
鲜血汩汩流出,顺着他一身玄袍滑落,一滴一滴在雪地之上晕开一个又一个暗红的水洼。
可他却依旧定定地站在那里?,甚至身型也分毫未动,
尽管在如此失势的情形之下,负手而立之间,通身睥睨天下的气?势却不?仅半点也未折损,反倒有?如真正出鞘的名剑一般锋芒毕露。
无数人希望能够见证此刻,见证传闻之中暴虐嗜杀的魔君陨落之时,该是何等丑态。
可望见这一幕,却无人不?被他此刻几乎无法掩盖的气?度折服,心下谩骂再也说不?出口。
视线转向他身侧衣裙翻飞的白色身影,眼神却是一变。
这种修仙界引以为耻的叛徒,何不?以八宫封印阵一同镇压,永绝后患?
迎着万千瞩目的目光,位于封印阵眼之中的玄衣男人微微侧了侧身,将那些?如利刃般恶意射向温萝的视线尽数隔绝。
唇角隐约的弧度是与如今大势已去截然不?同的近乎冷静的情绪,透露着胜券在握一般赢家的洒脱,犹若此刻失势濒死之人不?是他一般。
劈山凿海的浩瀚沉重灵压之下,柏己?缓缓抬手。
在山崩地裂,飞雪轰鸣的闷响声之中,他那比起先前力道轻微虚弱了不?少的响指声几乎微不?可闻。
可众人却始终戒备惊惧紧盯着他的动作,几乎同时便?高声喊道:“他还?想反抗!”
——先前每逢邺火红莲遍地,总是伴随着清脆的响指声。
众人几乎已形成了条件反应,下意识运气?灵力攻向那道玄色身影。
出乎意料的是,他却竟然再一次畅快地弯唇笑了起来。
一点赤色的流光自他指尖轻盈飘飞而出,丝毫并?未受八宫封印阵威压的影响,缓慢的,坚定地穿过空气?,轻轻没入温萝眉心。
温热如一滴落入水面的清水,激起圈圈澄澈涟漪,顺着经脉寸寸滋润过四肢百骸。
温萝只觉得身体骤然一轻,随即一阵异样的触感自身体深层生出,仿佛有?什?么正在她魂灵之上轻柔搔刮,一笔一划执着而郑重地镌刻下了什?么一般。
眼前一花,神智似乎短暂地脱离了现实,飘忽着飞入了一片广袤的空地之上。
天边层云卷积,云烟浮动,层层叠叠的云雾之中间或逸出一丝缝隙,金灿阳光自其中穿行,朦胧的光晕倾泻而下。
一人逆着光自远处缓步而来,衣袂翻飞之间,尽显浑然天成的骄矜恣意。
他俯身欺近她身前,抬手轻点她下颌,微笑的唇畔写满了她本应再熟悉不?过的戏谑,将那厚重得化不?开的深情恰到好处地隐藏。
“最后,我?有?三个字想对你说。”
三个字?
心头微动,温萝抬手揪住他胸前并?未破损的衣料,追问?:“什?么?”
望着她难掩期冀的神情,柏己?微微静了静,舒展的面容之上,是一片尘埃落定之后归为本源的真实。
他颇有?几分恶劣地垂眸欣赏着她不?为人知的娇俏,片刻才轻笑一声:“你以为是什?么?”
听他这话,温萝便?知他多半说不?出她心中以为的浪漫表白,抬眸装傻道:“我?又不?认识你,自然没什?么好猜测的。”
这一次,他却并?未再显出什?么伤痛的神色,只是极淡地笑:“那就?好。”
话音微顿,他煞有?介事地靠近,松了口气?一般,“正巧,我?真正想说的是——忘了我?。否则,若是你当真爱上我?这般优秀完美?之人,日后还?如何能甘心嫁给旁人?”
说罢,他便?重新站直身,飞扬的发尾若有?似无地抚过温萝微怔的面庞,带来一阵渗入骨髓的微痒触感。
柏己?垂眸静静注视着面前面容精致的女人,
她仰起脸的角度,在他心头梦回之间曾熟悉得闭着眼睛都可精准描绘,而那双乌润清冷的凤眸之中潋滟的茫然与好奇,却令他爱恨难言,终究化作一道无声的嗟叹。
忘了我?,他说。
我?爱你,他想。
可那总归太过俗套肉麻,他不?喜欢,也不?愿她将这段跌宕却惨痛的过往尽数深埋于心底。
许多时候,爱意并?非成全一生的良药,反倒是禁锢灵魂的枷锁。他宁可她忘记他,凭借一身本领活出没有?他搅乱的、本该属于她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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