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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还不行呢?”高个儿宦官替李挚问了出来。

胖宦官拿笔杆指着李挚,笑道:“你不知道,我刚听跟车的刘泽说,这小孩子一路都在向人打听有没有个人叫‘汪直’。哦,他认得一个叫汪直的,打听着人家不在,就自己叫人家的名儿,哪有这样的道理?”

原来是为这,李挚忙道:“爷爷明鉴,小的是因为之前大病了一场,把名姓爹娘都忘了,只大略记着‘汪直’这样两个字,想着不是熟人的名儿,便是我自己的名儿,问过好多人都说不知道,我就猜着这想必是爹娘为我起的大名,这才报给您听的。”

胖宦官本有些恼他随意插嘴,但听他出言乖觉,用语礼敬,怒气才算没发起来。刚才已经录了二十多个小宦官,其中也有年岁大些的对他们说几句奉承话,但因汉话都还说不利落,措辞更是生硬混乱,胖宦官连听都不耐烦听,这时见李挚个子小小的,却吐字清晰,言语明白,他心里倒有些纳罕,因笑道:“你这小孩子看着丁点儿大,话倒说得利落。今年几岁了?”

李挚道:“爷爷恕罪,小的不记得了,听人说我看着像四岁,大约就是四岁吧。”

两个宦官都听的笑了,高个儿宦官向胖宦官道:“这么点儿一个小孩子哪有你说的那些心眼儿?横竖咱们的名儿多是自己起的,他爱叫什么,就给他叫什么吧。”

胖宦官在他说话这空儿已经把“汪直”两个字写在册子上了,提笔道:“也好,刚这会子写的都是姓李的,再多几个姓李的,咱都不知还能起什么名儿了,能自己起的就是好的。下一个!”

李挚走开的时候觉得有点云里雾里,从这会儿起,他就叫汪直了啊。

他当然不认为自己叫了这名字就一定占了人家的命运线,将来必定成为西厂厂花,或许这具身体真是原版汪直的身体,但换了瓤子还有个蝴蝶效应说不准的呢。不过总归是开了个好头,以后的事走一步看一步就是了。

这一批要录名的小宦官有百十来个,录完了的都由其他成年宦官招呼着进到屋里等着睡觉。李挚录完了名没进屋,折回队伍里去找他的小伙伴。本来人家不许乱跑的,好在他人小,黑洞洞地跑开也没人留意。

路上除李唐之外,他也认识了其他不少孩子。蛮族的小孩不说个个生性粗野,至少大都没受过教化,性子都很原始。原始的小孩性子就是大的欺负小的,高的欺负矮的,李挚接触到的男孩子基本都那样,看他最小就欺负他,即使抢不到他的吃喝穿戴,走路绊他个跟头、挤他个趔趄,也当是消遣娱乐。

一路下来只有一个男孩子跟他处的好,那孩子比他大着两岁,也姓李,因为在家行三,别人就叫他李三儿。

李三儿其实不是瑶童,而是当地的汉族小孩,只因战乱时与家人失散,被明军当做乱民俘虏一块儿收了,也阉了。这批选进宫的孩子长相都不错,李三儿算是当中比较出挑的,虽然瘦得好似豆芽儿,但脸色白净,五官秀气,一眼看去像个小女孩。

他不但不欺负李挚,还总“陪着”他一块儿挨欺负,李唐曾笑称,他们两个是这批孩子里最好看的两个,别人都嫉妒,才欺负他们。

李三儿性子也像个小女孩,动不动就哭,李挚看见他哭的次数比李唐哭的还至少多一倍。李三儿哭是心疼自己,也常顺带心疼一下一块儿受欺负的李挚,总帮他拿拿吃的,擦擦伤口什么的,两人朝夕相处,混的很熟。

刚才的队伍都是随便排的,李三儿被排到了队尾,李挚在黑灯影里找了一阵才找着他,上前小声问他:“你想好给自己取什么名儿了没有?”

李三这种名字是不可能被直接录用的,刚才他已经听见有个自称叫“李二”的就被改了,李挚怕今后他们被分到不同地方想找都找不到,就想先问清李三要叫什么名字。

李三儿面对生人仍很胆怯,这会儿正坐立不安等着轮到自己,哭丧着脸道:“我哪起的出名儿来?等人家替我起吧。”

李挚道:“刚听他们说,姓李的人太多,名儿不好起,等排到你这儿,你起不出自己的名,他们恐怕连姓也要给你改了。”

正说着呢,就听见那边胖宦官尖声说着:“怎么又姓李?记着,从今以后你姓王,就叫王……王树,记住了没?”

李挚便道:“你听。”

李三儿更是惶然无措:“那怎么办?”说着又滴下眼泪来。

排在前面的一个大孩子听见他俩说话,回头嗤笑道:“怂货,改个姓也要哭,还想学人家生儿子是怎地?”

李三儿抽抽搭搭地嘟囔:“我如今什么都没了,好歹留着我爹的姓,也算是个念想,不想叫人给改了。”

李挚默了片刻,道:“我为你起个名怎样?”李三儿两眼放光,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那自然是好,你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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