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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日头底下,照明一条鹅卵石铺陈的曲蜒道路,周遭纵横交错一片绣球,大朵大朵夹杂怒放,紫白相见、红蓝交错,最奇的是一朵上有两种颜色,仿佛是哪家的姑娘芳心错许,成就一段虽误却美的故事。
那路上拖拽一抹枯黄裙摆,可不就是荃妈妈?她老人家一手擎天,搭着牙白玉兰绣帕在额前,企图挡这烈日之毒。或是怕热,又或是这日太明,唯恐照见她已辨是非却仄斜暗潮的心。
行过这一片绣球院,躲至某处院墙下的阴凉处,一拐角,迎面撞上另一位瘦瘪婆子,那婆子一见她,乍惊乍喜,忙拉住她的手问:“我的好姐姐,找你半晌了,原来你在这儿!我昨儿说的话儿你可放在心上没有?别面上应着转头就给忘了,我那姑娘娇娇弱弱的,可经不住你下死手的板子啊!”
“你放心,”荃妈妈斜她一眼,似轻似贱,“我既收了你的银子,自然将你的事儿放在心上,不过你这银子也不算白使,我也尽心出力了。头先在太夫人屋里回话儿,她听了这事儿生气,只说要将你女儿打出去,亏得我说了许多好话儿,这才将她留下。回头不过虚晃两下子,好叫大家面上过得去,回去你可仔细说说她,争风吃醋常有的事儿,哪有平白无语就往人脸上下刀子的?”
“我晓得我晓得,自然好好教训她!”这婆子弯下腰,自腋下长襟里牵出一条帕子,替她裙摆上拍了拍灰,“多谢姐姐照拂我女儿,回头若那丫头能飞上枝头,定然不忘您老的提携!”
“罢了罢了,空口白牙说这些话儿,我也懒得听,你先去了。”言毕,荃妈妈挥挥手帕自往前路。
那慧芳在一间偏僻屋子里关了一夜,自睡了一夜。她倒是不忧虑,坦然吃喝,照常以待。想来全凭是家身子的缘由,在这府里不独不孤,这边犯事儿,那边自有父母替她弥补,连这通房丫鬟的身份,不也是靠着他们铺出来的?
眼下听见门扇嗦响,想必是要迎来审判,只等该罚的板子一罚,她仍旧是无罪之身,还回到宋知书身边去,娇滴滴地在耳边嚷嚷疼、诉诉苦,这篇就能揭过去了。
果真是荃妈妈带着人来走一走过场,两个执法小厮捭棁棍棒,虚虚一晃,皮不痒肉不痛的,那小厮笑了,伏在她耳边逗趣,“我的姐姐,您好歹也叫一声儿啊,叫人听见也算面上过得去。”
下一板子挨下来时,慧芳扯起嗓子假意嚷了一声儿,“啊……!”
这声音惨痛夹带娇嗲,软迭迭的送出去,使日头骤然倒转至一个风情晃荡的夜,贴耳在某扇透着幽光的门窗里盗听的一声跌宕欲/浪。
两个小厮面面相觑,猝然淫/笑起来,还是那个,又俯首在下,贴在慧芳耳边,用粗糙砂砾的嗓子蛊惑,“好姐姐,再叫一声儿来听听?”
慧芳遽然反应过来,扭头恶狠狠瞪他一眼,“滚!你是什么东西?看我告诉二少爷,皮不剥了你的!”
在这庞大国公府的角角落落,有日头也掩不下的遭污,从缝隙涌出来的浓,擦不尽,挤不完。
却也染不脏那一朵朵艳丽芳菲的花儿,只因它们是从堆满腐烂草叶的泥土里长出来的,它们习惯、且将这些溃烂当做养分,放肆生长。
或许宋知濯就是这些草木堆里的其中一枝芝兰玉树,在一片腐败黄土里,偶见簇簇花团锦绣里的另一朵,它不败不烂、不死不休。
它有庸俗又璀璨的名字——明珠。隔了两日,天又将雨,一片乌云闷沉沉的压下来,势有一场惊雷暴雨的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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