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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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少女语气温和，似乎十分好说话。可她表现得再怎么温和，胡宿也不敢搭腔，也不敢再和她对视。“诶，你这家伙，怎么又把头低下去了？你可是我这么多年见到的第一个人，我又不会把你吃了。把头抬起来，让我看看你。”

胡宿仍是低着头：“小子不敢。”

少女又看了他一会，失望地叹了口气：“没想到第一个闯进师傅阵法里的人，只是个不知变通的笨蛋小子。你要是我那皇帝表哥派来的追兵该有多好，我就可以拿你试试我的[道]了。”

她说得一派天真，话语中毫无杀意。胡宿却被惊出一声冷汗，后怕不已。

少女微道：“说起来，还要多亏你呢。我被困在这里，之前每日都会探查阵法，久而想不出办法，便也渐渐懈怠了。离我上一次查探阵法过了好些天，没想到竟然自动解开了，还要多谢你提醒我。”

她说到这儿，看胡宿神色暗藏惊惧，就又语气温和地道：“对了，我还没告诉你我的名字吧？”

“仙人的名字，小子不配知道。”

少女不听他说，只自顾自道：“我姓万，名波波。被师傅捡到后，就一直在这山上修炼功法。如今阵法既然自动解开，我下山的时机就到了。方才你说——母亲病了？你既然敢上这座山寻药，便说明你已然走投无路了吧？”

胡宿不知她的企图，只能胆战心惊地点了点头。

万波波拍了拍手，笑道：“这正好。你缺个帮你母亲治病的医生，我也缺个方便使唤的小厮。我看你浓眉大眼，蠢人一个，十分符合我对小厮的要求。你若是答应为我当牛做马，我就让你母亲活下来，如何？”

胡宿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少女，被这从天而降的馅饼砸懵了。

万波波笑眯眯地望着他，又问了一遍：“如何？”

胡宿深吸了口气，俯身行了大礼，字正腔圆道：

“小子自当追随仙人，万死不辞。”

胡宿生长的落秋村，地处边境地带，资源稀缺。即便是寻常的医馆，也得走好几里，去镇上请。医者地位崇高，轻易请不来，就算胡宿有那面子，也付不起药钱。

他本以为母亲已然没救了，没想到峰回路转，真的从山上请了仙人下来，还有幸被收为小厮。

万波波让他在池边等候，自己去打包行李。胡宿不敢乱动，只在原地端端正正地等着。可到底是少年心性，还是没忍住，谨慎又好奇地打量着周围。

山顶云雾缭绕，周围景色像被薄纱蒙着，看不真切，只有他身侧这潭池水，一览无余。胡宿方才在池中，只感觉池水甘甜，与井水大不相同，现在站在池边瞧去，只见池水清澈异常，鱼群宛如在空气中游动。鱼都是寻常的食用鱼，只是比胡宿平时见到的那些，大了足有一倍有余。唯独有一尾金色小鱼，混在肥美的鱼群中，飞速游动，快得只能捕捉到一线残影。

胡宿看得稀奇，脑中不由想起方才万波波方才说的——“我养的小鱼告诉我……”，联系话本中的动物生了灵智，这仙人养的鱼显然也不是凡鱼，便对着那条小鱼，躬身拜了拜。

他因为父亲的死，从前对仙境中的仙人心存怨念，如今得了仙人允诺，只觉心情开朗，看这仙境中的一切，都满心敬重，也不觉得对一条鱼作揖有什么不好意思。

他面色肃穆地做完一套动作，就听到身后传来少女的轻笑：“你别拜了，我的小鱼性格孤僻，你再烦它，它就要跳出来咬你了。”

万波波一身素色长衫，手边没有拿着行李。她走到池边，将手探入池水中，道：“我给你留了个位置，跟不跟我走？”

周围没有旁人，但胡宿并不觉得万波波是在同自己说话，他下意识看向那条金色小鱼。只见那条鱼晃了一圈，向万波波游来，鱼头顶到万波波的指尖，便倏然消失了。

胡宿看得惊奇，却不敢主动问起，倒是万波波一点也不介意他的眼神，主动解释道：

“山上只有这条鱼开了灵智，我这么多年就和它为伴。它脾气不好，但打不过我，我要吃鱼时懒得自己抓，就叫它给我扔上来。”

万波波说到这里，意味深长地看了胡宿一眼：“它挑鱼的眼光极好，选出来的鱼都在肉质最肥美的阶段。在给我当小厮这方面，也算是你的前辈了。下山后我的伙食转给你负责，记得多跟它学学。”

胡宿连忙应道：“自当跟鱼前辈学习。”

万波波满意点头：“我该拿的都拿了，事不宜迟，我们这就下山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