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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先后进了房间,秦晁把妆奁放在妆台上,转身出门。“秦晁。”明黛在身后喊他。

他站住,回身时仍冲她笑:“嗯?”

明黛本想解释什么,又觉得三两句说不清楚。

她显然没有刚才那么生气了,回了一个笑,

“我很喜欢这些首饰,稍后换好衣裳,我会好好选一副佩戴,你帮我掌眼。”

秦晁的笑里多了些温度,他点头:“好。”

往日明黛换衣裳时,他总会赖着耍流氓。

可今日,他十分正经的退出去,帮她掩好门,去了堂屋。

……

秦心差点跪下来给阿公磕头。

她也品出来阿公刚才是故意把她叫走,免得她夹在中间尴尬。

逃出生天后,她回味自己方才那番思考,忍不住问:“阿公,嫂子到底什么人啊?”

秦阿公正在切药材,低声道:“怎么想起问这个了?”

秦心咬咬唇,说:“今儿个如果是我得到这么一大箱金首饰,我一定又喜又怕,自个儿悄悄赏玩一会儿,再找个隐秘的地方藏起来!”

“我觉得不只是我,很多人都会这样!”

“可嫂子……她完全不在意这个。”

“一箱金子呀!但在她眼里,它们被打造成首饰,那只是用来佩戴的了。”

秦阿公笑了一声,沙哑道:“也许,她不贪图富贵。”

秦心摇头,“不是,不是这样。”

秦阿公停下手中的活儿,看向她:“那是什么样儿?”

秦心挠挠头,不知道怎么表达:“嫂子喜欢,但她的喜欢不一样!”

“她不会因为喜欢什么,就被这个东西框住!”

秦心一拍脑袋:“好比咱们住的屋子。以前村里简陋她能住,现在城里舒适,她也能住!我觉得,哪怕咱们的房子再大一圈,再华丽些,她还能秉着寻常心住。”

又垂下头:“不像我,搬进新房子,高兴地整夜睡不着。看到那箱金子,眼珠子都能瞪出来,除了高兴,就剩担心贼惦记。”

秦阿公深思片刻,淡淡道:“或许因为,月娘是个富足的孩子。”

秦心一愣:“富足?”

秦阿公垂着眼:“是啊,富足。”

“手里富足,衣食无忧,心里富足,坦荡开阔。”

“所以,她不会因为失去什么就轻易失落,也不会因为得到什么而狂喜。”

垂老的人,眼中泛着浑浊,话语却清晰敲打在所有聆听的人心里。

“也因为这样,寻常人眼里珍贵的东西,在她看来反而泛泛。”

“寻常人觉得应该珍惜小心的,她反而宽心对待。”

“寻常人想也不敢想的奢侈,在她眼中属惯常拥有。”

秦心心里一咯噔,反应过来。

晁哥是因为这个不高兴吧?

他们这样的人家,能在县城有这样的宅院,已经很体面。

这条巷子里,有几个男人能动辄送出整整七层妆奁的金饰给妻子,样样精致漂亮?

晁哥送出这东西时,一定是连他自己都觉得它珍贵值得。

秦心托腮,喃喃道:“如果有人送我这样一个妆奁,我肯定掘地三尺埋起来。每年取一样,每样认认真真戴一年!等我老了,走了,就当传家宝传下去。还要子孙后代都知道这个妆奁的故事……”

可是……嫂子随便就送了她三支。

她并没有爱惜如命的样子,更别提一个都不能少,守护到老。

在她眼里,远有比这个更珍贵的东西。

秦阿公被她的话逗笑了。

“方才还说月娘不会被这些框住,结果你自己被框的死死的。”

“心娘,你嫂子心胸眼界不同,但她的话不无道理。”

“这些东西虽然珍贵,但都是死物,该用做什么就用作什么。”

“你以后,也不该轻易被这些东西框住。”

秦心来了劲儿,一本正经道:“阿公,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秦阿公抬眼看她:“什么?”

秦心:“我以后也想成为嫂子这样的姑娘!”

秦阿公听完,不忍直视的垂下眼,摇头叹气:“你啊……”

难啊。

秦心当然知道阿公想说什么。

小姑娘再次托腮,信口感叹:“我也知道,嫂子这样的姑娘太少有了。”

“所以我才好奇,她以前到底是什么人,什么身份,是怎么长成这样的——漂亮,温柔,聪明,勇敢,写字画画都厉害!却又不是柔柔弱弱,甚至能替晁哥站出去,把那些混蛋教训的屁滚尿流。”

她望向阿公:“就像盗贼根本想不到,这样的小院里藏着一箱昂贵的金饰。我也很难想象,嫂子这样的姑娘,会留在我们的家。”

秦阿公正欲说什么,目光扫向门外,瞧见一片衣角,立马咳嗽几声,给秦心使眼色。

秦心大惊。

晁哥怎么会站在外头!?

秦晁听完了全部,淡定的走进来。

秦心立马站起来,大气都不敢出。

秦晁却是直直看向她:“你再不敢想,她也已经是你嫂子。”

“再让我听你说这种话,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秦阿公眉头一沉:“晁哥儿,怎么跟妹妹说话的。”

秦心往秦阿公身后缩了缩。

秦晁眼一动,“阿公,我打算忙完这镇后,再换个大点的宅子。”

他眼神幽深的看了秦心一眼:“届时,也可以请几个下人洒扫伺候。”

至少,不会叫人觉得府邸简陋,不配有金贵之物。

秦阿公有些不安:“晁哥儿,心娘只是随便说说,你……”

“阿公放心,只会换更好的,我也有能力换更好的。”

“若您住的不舒服,还可以再换。村里的屋子已翻修,一切随您心意。”

秦晁眼神微沉,定声道:“我心意已决。”

他又笑了:“这事就先别同月娘说了。她为翠娘的事劳累许久,人都瘦了。”

“若要换宅子,少不得又要奔忙。你们也无需为此劳累,我会全部打点好。”

秦阿公与秦心对视一眼,无可奈何的叹气。

……

开年宴当日,一向到了晚上才繁华热闹的扬水畔,白日里就已车马喧嚣。

秦晁先下马车,转身去接明黛。

就在这时,扬水畔正门外忽然一阵骚乱——

自正门内涌出几十个侍从,礼貌又恭敬的将门口的人群清开。

同时,马儿受到惊吓牵动车架,明黛惊呼一声,险些没站稳。

秦晁飞快抱住她的腰,转身将她稳稳放在地上,眼神阴沉的看向喧嚣来源。

今日能来此的,都是正式受邀的商户,身家亦不俗。

人都到了正门,忽然被驱赶一般请到旁边,谁都没好脸色。

然而,这些扬水畔的侍从们似是顾不上了。

通往正门的宽敞大道上,一队车马轰隆而至。

精致豪华的马车,几乎占了五分之三的道,黑衣护卫将车架护的密不透风。

马车之后,八个精壮大汉抬着一架步辇,小跑跟随,不曾落下。

随行侍从婢女与护卫,加起来近百人。

此等阵仗,堪比皇亲贵眷。

一阵尘土扬起,明黛不适的闭了闭眼,秦晁侧身为她挡住,将她护在怀中。

这时,有人压低声音惊呼:“是景家!景家!看马车上的坠名!”

同行者,谁人不知近年来异军突起的陵州景家。

那可是当之无愧的大商,富可敌国!

可是各地官府所设的开年宴,都是面向本地商户,景家是陵州的,怎会来此?

很快,有人解了疑惑——

“没听说吗?陵江那位齐爷去了陵州数月,已经与景家搭上线了!今儿个好像就是齐爷邀的景家。”

“打听到了打听到了!齐爷今儿除了来赴开年宴,还出了一笔厚血,包下大半个扬水畔给景家那位!”

众人很快接受了自己被清场的现实。

他们谁也硬不过这样的大腿啊。

人家这地位,配得上这派头。

这些话,秦晁与明黛都听的清清楚楚。

明黛立刻想到了解桐之前给她说的事。

倘若齐洪海真的和景家合作,等于有了巨大的靠山。

他一定会对解家下手。

那秦晁呢?

他是不是还在暗中帮衬解爷?他会有麻烦吗?

明黛微微蹙眉,抬眼看向他,殊不知,他也在看着她。

眼神远比她的更复杂。

另一头,马车已经停下,被拦在一边的商户们纷纷探头看稀奇。

马车门开,一个高大俊朗的男人从里面走出来,从头到脚尽显华贵。

然而,这不是他们最在意的。

男人的怀中,抱着一个美娇娘。

周围响起一片抽气惊叹声。

秦晁比明黛先回过头,也先看到了那位景家家主是如何呵护怀中娇娘,又是如何旁若无人的下了马车,不顾迎接之人的热情,直接抱着小娇娘上了步辇。

马车无法直接驶进,剩下的路,他抱着小娇娘,乘坐步辇入内。

当真是一步都不需要那小娇娘劳累。

“这景家家主,也太有伤风化了!”

“嘁,甭酸了。你走到那个位置,也能想干什么干什么,羡慕不来的。”

“那小娇娘一定是个美人,可惜蒙着面啊。”

“不蒙面,便宜你么。”

蒙面……

明黛心头一动,从秦晁肩头探出去看。

可她尚且没看到蒙面小娇娘的一片衣角,秦晁忽然侧身一挡,把她抱进怀里。

明黛眼前光束全无,陷入一片闷黑,她推了推他:“怎么了?”

秦晁没说话。

他记得,她的脚原本也很娇嫩。

第一次出村时,甚至磨出了血。

她本该与那景家家主怀中的小娇娘一样备受呵护,却因为与他在一起,只能站在道边吃灰。

他将她抱紧了些,低声道:“灰大,别沾到你。”

他的确有了些积蓄,可要达到景家家主的地位,怕是还差了一百个齐洪海。

有钱,远远不够。

要有能匹配她的境地,这些远远不够。

而在达到目的前的这刻,他甚至不敢让她看到,他以外的男人,能给到多好。

作者有话要说:相遇啦~~~~~

明媚:破金子有什么珍贵的!卑贱的男人,你还没懂吗?真相是我的快乐比什么都贵重!!!姐姐等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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