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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晁哥儿乔迁新居,我们也还没正经庆贺过,这、这套家伙,保管能用一辈子。”
“若钝了不利了,你们只管拿来,我顺手就打磨了。”
说完,他略显紧张的看着秦晁。
送礼都讲究吉利,刀子剪子锋利吓人,多少有些凶。
但他是个实在人,这也是想了许久后,觉得最实用,也拿得出手的礼。
秦晁抱着盒子左看右看,笑了一下。
“金哥儿这话,是要把我们家这辈子的刀子剪子都包下了。”
“也好,月娘向来不擅家务,这刀子剪子到她手里,怕是没两下就造钝了,这下不用担心了。”
他话中含着调侃打趣,却绝无贬低嘲讽之意。
赵金那点紧张和局促当即就消了。
明黛忽然被点名,又觉他当着外人的面揭她的短,悄悄剜他一眼。
就没见他当着旁人的面夸她什么好。
秦晁瞄见,轻笑起来。
因有翠娘和赵金登门,秦心拿出看家本领来招待。
翠娘与大家早已熟悉,比赵金自在的多,忙问秦心需不需要帮忙。
秦心近来有了两个帮手,加上胡飞本就会下厨,不知轻松多少,连忙拒了。
赵金看看厨舍,又看看端庄大方的江娘子,半天才意识到,秦晁这位娘子竟是不做事的。
明黛何其通透,赵金神情中的讶然,竟叫她有些尴尬。
寻常人家,就没有她这样不务家事的懒娘子。
可搬了新宅后,胡飞和孟洋唯恐秦晁甩了他们,笑嘻嘻挤进来一起住,包揽了所有粗重活。
胡飞还会下厨,秦心在厨舍基本不怎么劳力,索性包揽了浆洗的活儿。
又因明黛落水时大夫曾说过她体寒,此事有碍生育,秦心更是叫她滴水不沾。
阿公人在将养,偶尔也晒个药材活络筋骨,到她这里,俨然更像是供在家中的菩萨像。
所以,平日里她做的最多的,就是铺纸作画拿去卖钱。
得翠娘启发,她想过将这些钱分一些出来补贴家用。
不想秦晁得知此事,将钱袋往她面前一丢,揪着“补贴”二字与她计较起来——
她这个想法,是在质疑他养家的能力。
于是,明黛得到了成亲后第一份家务——管账。
秦晁把手里的现钱都给了她,家中一切开销从她这处走账。
这唯一一件事,明黛做的得心应手,偶尔也会教一教秦心。
翠娘轻轻碰了赵金一下,含着玩笑同他道:“如今知道晁哥儿有多会疼人了吧?”
翠娘不是多话之人,赵金平日里又忙,夫妻二人每日夜里才聚,聊得都是自家的事。
再者,翠娘也怕自己说多了,好似在羡慕抱怨似的,遂只字不提。
但见赵金一脸惊讶,翠娘怕明黛尴尬,这才打趣起来,缓和气氛。
赵金回过神,意识到自己的态度不妥,傻乎乎跟着笑。
“是啊,月娘好福气。”
秦晁嘴角轻牵,不予置评。
翠娘忽然想起什么,冲明黛招手:“月娘,我们去屋里说话。”
明黛不明所以,扶着翠娘去了自己屋里。
一进门,翠娘从身上掏出一副,软薄一片,用细细的缎子包着。
她笑着递给明黛:“看看喜不喜欢。”
明黛打开包布,捏住一根带子提起,竟是一件妃红底绣花开并蒂的肚兜。
她顿时瞪大眼,蒙着面纱的脸滚烫起来。
“你、你怎么……”
翠娘含笑垂首:“都是成了婚的妇人,你怎么倒像未经人事的姑娘。”
明黛一颗心噗通噗通的跳,是从未有过的窘迫。
“我……”
翠娘已是有身孕的人,男女间那点事,私下谈及难免更大方些。
“我在你这里打扰那么多日,你和晁哥儿的感情,我都是瞧在眼里的。”
“晁哥儿是个会疼人的,想来到了夜里,也不会冷落你。”
“可夫妻之间,讲究你来我往,你若也迎着些,多些趣味,自会有你二人才知道的好。”
翠娘盯着那件肚兜,隐含催促:“愿你夫妻二人事事顺遂,早生贵子。”
明黛捏着肚兜,一时没有回应。
翠娘这番话后,她心中升起两股相对的情绪。
一则,翠娘白日赶工,竟还偷摸为她准备了这件小礼,她心里感激。
她与秦晁的感情,比起从前大有进益,只因他近来格外忙碌,夜里也坚持不断练习字画。
此事一直没有再提,他二人之间的亲密,不过唇舌之间。
然另一则,翠娘这席话,像一把小勾子,悄无声息探入心底,在她封存的记忆里勾扯。
那溢出的一两丝感觉,竟是一种莫名的厌恶。
不是对秦晁,也不是对翠娘,而是对这番话。
这种感谢、喜欢与莫名厌恶并存的感觉,委实有些复杂。
见明黛没有回应,翠娘意识到好像有哪里不对。
许是在月娘眼里,她们还没熟悉到能说这种私事的地步。
翠娘忽而尴尬:“月娘,我胡说八道的,自有孕以来,金哥儿也没少说我犯傻。你别听别听!”
明黛这才回神,见翠娘脸色微红,连忙笑道:“不是,我很喜欢。”
她拉着翠娘去床边坐下,将肚兜仔细叠好放到枕下。
“本是怕你劳累才有那些安排,可你腾出来的功夫又拿来做了这个,到底还是劳累了。”
翠娘见她如此,方知多想的是自己,这才又笑了。
“你不嫌我手艺粗笨,等你与晁哥儿有了孩子,这小娃娃的衣裳肚兜,我都能给你做齐!”
听着翠娘的话,明黛垂首笑了起来。
翠娘一怔:“我又说错啦?”
明黛摇头,温声道:“只是忽然觉得,我不止有夫君,小姑,阿公,还有了能说话的好友。”
“好友”二字深深地打动了翠娘,许是在孕期,她竟有些泪意。
“我……我又何尝不是呢。”
她嫁进赵家,有那样一个能折腾的婆母,村里人看他们家就像看笑话。
哪个与她走得近,那便是她婆母的敌人。
一个乡下的蛮横老婆子,骂起人来不留情面,怎么脏怎么说。
加上她的确是赵金赎回来的,从前游走于各处谋生,便更无人亲近她了。
“我出生不好,也不是第一次遭人嫌弃。”
“但现在,我也有疼我的丈夫,有腹中的孩子,有谋生的活计,还有你这样的好友。”
翠娘含泪笑着:“我再没什么求得了。”
两人说了好一阵话,直到秦心叫饭,才牵着手从房里出来。
走到堂屋,明黛眼尖的瞄见秦晁与赵金交换了一下眼神。
两人似在说什么,但因她们来了,又及时止住,换上笑容不再谈及。
赵金不似秦晁那么懂掩饰,没见隐有愁色,明黛便留了个心。
……
夜里,秦晁照例为她打水泡脚。
明黛双手撑着床沿,盯着他的头顶,脑子里是一片妃色。
少顷,她又猛摇头,暗道自己胡思乱想。
秦晁察觉,抬头看她:“你头上长虱子了?”
明黛别开目光:“没事。”
秦晁看她一眼,为她擦干净脚,起身去倒水。回来时,见她抱膝坐在床上,有些出神。
秦晁放好盆,坐到床边,斜撑着身子。
“想什么呢?”
他手就撑在枕前,若稍微往后挪几寸,伸到枕头下面,就会摸到那片肚兜。
明黛脑子一嗡,眼瞄着枕头,嘴上问:“白日里,你和赵金聊什么了?”
秦晁微微挑眉。
她不是无事生非的人,既然问了,必是察觉什么。
他弯唇一笑:“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白日里,秦晁问起赵金还准备在这留多久。
他们两家不同,秦晁连阿公一起接到县城,村里的房子在翻修,想在哪里过年都可以。
但赵金是因家中老母闹腾,借故把翠娘接来这里。
村里守旧又多事,赵母尚且在堂,他们夫妇二人万没有移居别处过年的道理。
但翠娘月份已经很大,再一个月就要生产。
她来县城后,日子充实心情也大好,上次诊脉,大夫说她身子很好。
年节事多,易生矛盾,若这时回去再生矛盾,影响了她腹中孩子,赵金是万万不愿意的。
明黛光是听都觉得愁。
“那要怎么办?”
秦晁笑了:“还能怎么办?劝呗。”
“赵金见翠娘高兴了一阵,也不想叫她烦这些事。”
“距除夕不到十日,他想借机回去同老母好好说道,至少让翠娘先平安把孩子生下来。”
眼见她垂眼沉思,秦晁也不想她想别家的事。
不是他想看低她。
面对解家秦家那些纷扰斗争,她自是能游刃有余出谋划策。
可她这种聪明和谋略,并不适合那些张口就是粗话的蛮人。
村里那点家长里短的事,他从小看到大。
所谓计谋盘算,有时还不如一枚强势的拳头来的管用,就得以暴制暴。
秦晁微微倾身,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问完了,该我问了?”
明黛抬眼,见他满眼邪气,话刚出口,手已经往枕头下伸——
“这里藏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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