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挽风挽月(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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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镜在雪地里呆了很久,最后回到璎珞殿时,刺骨的寒气还麻木着他的神经。
香炉青烟婉转,恍若吞云吐雾的仙境。他坐在书案边,缓缓抬头,视线迷茫而空远。
看宫殿上空悬挂下万千成海的千纸鹤,白色铺天盖地,一如漫天的雪。
惊鸿118年,九阳剑宗少宗主惨死魔头楚非欢之手,剑宗宗主大怒,扬言要将其挫骨扬灰。
惊鸿119年,楚非欢突破元婴,现身忘川河畔。春水剑直取幽冥魔宫宫主首级,继任上位成为新的魔头,脚下三千亡魂。
次年,楚非欢魔念入魂,破出窍,举世皆惊。
惊鸿220年,四大门派掌门决定联手,前往幽冥魔宫诛魔证道。
林镜这一年都没有去过楚非欢身边,他不想看戏了,只想着赶紧出局。
林镜日日夜呆在璎珞殿里折千纸鹤,听着外界的风起云涌。
听世人描述魔头楚非欢如何无恶不作,杀人如麻。
说他血洗珏城万万百姓,白骨成堆;说他将蚀阴派八百人扒皮抽骨,风尸于城。
说他喜怒无常,说他癫狂疯魔。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林镜都不想去猜。
他只是一个人呆在常年孤寂的璎珞殿,琢磨出了十几种千纸鹤的折法。又将它们用红线系住,踩在楼梯、挂到了宫殿上空。
璎珞殿空空荡荡,寂寥亘古一直只有他一人。
这时,系统突然冒出来,给了他一个大惊喜:“惊鸿220年了!该你出场了!”
林镜被吓到了,这就惊鸿220年了?
林镜叹息一声,往后倒,倒在一堆千纸鹤里,用手捂住眼:“说吧,要怎么做。”他就不该答应那个狗屁的条件。
系统语气居然还有几分可爱说:“当然是要你亲自去一趟幽河冥宫啦。”
林镜瞬间直坐起来,一脸懵逼,指着自己:“我?上官晚?你要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秧子独生去幽河冥宫?去那里送死?”
楚非欢接管下的幽河冥宫简直就是人间地狱。
系统咳了声说:“哪有那么夸张。上官无涯前去冥宫诛魔,多日未归,上官晚惦念父亲担忧心切,偷跑去看一眼也是合情合理的。”
林镜扯着小拇指上的红线,无语:“凭我的修为去了还回得来吗?这不跑出去添乱?多事。”
系统噎了噎,恼羞成怒:“记住你的人设,你现在是个心思单纯不知人间险恶的大小姐!废话那么多干什么,给你个和主要人物接触的机会还不要?”
林镜:“我又不是玩家。”
系统:“是啊,可你不是玩家付出的代价是什么忘了吗?”
林镜:“.......”
林镜:“哦!”就四个字,悔不当初。
上官晚没有修为,体弱多病,可是身上的法宝武器数不胜数,光是裙子上的璎珞吊坠便堪比一个天际阵法。一个人出行倒也不是特别危险。
林镜坐在仙鹤上,独自离开落霞峰时,风一吹感觉自己就要咳血了。
太虚弱了。
“我可不可以灵魂飘到幽河冥宫啊!”林镜跟系统商量。
对方只回他一句:“不能。”
因为那些法宝的保护,林镜一路上也总能逢凶化吉。
从凌霄派到夜哭城的一路,林镜是听着楚非欢的事迹过来的。听得最多的是他和顾相思之间的风花雪月,毕竟世人最津津乐道的就是这两人的牵扯羁绊。
他们说起二人相识微末之际。幼年时的楚非欢孤僻可怜,是顾相思爱他怜他,引他入宗门。青梅竹马一同长大,她是他深渊里的光。全世界都不相信他时,是她站出来不顾一切为他挡下刀锋剑雨,拿命相护、为他坠崖。这样情深伉俪,本该天作之合。谁料造化弄人,现在一个是神秘残忍的幽河冥宫之主,一个是清冷如月的九阳剑宗娇女,隔着生死爱恨,隔着正邪两道,再回不去当初单纯模样,终究情义不能两全。
林镜:“.......”好好的故事,硬是讲得他心里一咯噔一咯噔的。
系统说:“幸好你不是玩家,不然你拿什么和人家比。”
林镜嘀咕:“谁要和她比啊。而且,能影响人善恶的只有爱情吗?”
他那个乞老三演的难道不好?该救的也救了,该陪伴的也陪伴了,还细心体贴吹曲楚非欢他入睡,顺便讲了无数人生大道理。
输在颜值而已!
系统又说:“其实你有很多影响楚非欢的机会。”
林镜:“废话,你以为我不知道?”
系统:“.......”
林镜哼笑:“你在教求生者榜一玩游戏?”
系统:“......”啊啊啊它再也不想理这个讨厌鬼了!
把系统气走后,林镜一个人走进了夜哭城。
他知道系统的意思,无视一切传音的千纸鹤确实是刷正义值的绝佳武器,可是他都已经不是玩家了,还是善良点吧。
而对楚非欢最好的善良,就是冷眼旁观。
“这地方现在怎么变得那么阴森。”
林镜重新走上那条正对城门的大街,微有疑惑。街上清冷,林立的酒楼茶肆上方覆盖着挥之不起的血光黑雾,夜哭城现在像是一个死城,唯一的活下是路边苟延残喘□□的乞丐。
林镜按着记忆里的路线,往幽冥魔宫走。
阴风吹得他白裙上璎珞环佩相撞,像上官晚这么一个细皮嫩肉、单纯圣洁的大小姐出现在极恶之地,自然而然成了所有暗中隐藏的恶鬼的目标。再多的法宝都改不了他是个凡人的事实。
林镜受伤了,还被绑了。
他一边骂着系统什么傻逼玩意儿,一边用牙齿咬断捆住他手的绳子,跑了。
几个魔修暴跳如雷:“个小贱人!我看今天你能跑到哪里去?”
林镜跑到了忘川河畔。
这里完全是杀戮过后的场景,地上一堆横尸,死状无比凄惨,扑面而来一股恶臭差点让他吐出来。
荆棘和荒草遍布,忘川水已经血染红。
后面的几个恶人还在追,眼放绿光,啐了口水阴邪道:“跑?我看你哪里跑?小贱人,兄弟们几天没碰过女人也几天没吃过肉了,现在倒是有个——啊——”
鲜血从脖颈间喷涌而出。
是风声。
还有剑出鞘的声音。
林镜僵住了,他回头。
楚非欢从半腰高的草中缓缓走出。血液低落在地上。
萤火蓝蝶,黑袍鹤翎,忘川河边草轻轻晃动,仿佛相遇就在昨日。
“夫人,”他轻描淡写地收剑,青瞳望向他,微笑:“我们又见面了。”
林镜浑身僵硬,大脑空白了一秒,愣愣看着楚非欢朝自己走近。
这种感觉真的太奇怪了....
他围观了楚非欢的人生,看遍了他的爱恨,可见面始终是不知姓名的陌生人。
从来没想过,朝夕相伴和萍水相逢,这两个词居然可以同时出现。
楚非欢神情散漫,唇角噙笑,就像什么都不曾改变。
他还是当初那个光风霁月的少年,路见不平顺手相救。
楚非欢问:“夫人这回又想要去哪儿?”
林镜古怪又冷漠:“幽河冥宫。”
楚非欢说:“幽河冥宫现在只有死人,尸骨成堆,肮脏血腥,夫人还是换个地方吧。”
林镜固执己见:“我就要去幽河冥宫。”楚非欢顿了顿,笑起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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