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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小院内里倒不像门面那般破败,院里栽种的花植修剪得很是整齐,门窗各处虽然古旧,却也不显凋敝,看起来倒有几分“败絮其外,金玉其中”的感觉。

院里有一株百年的银杏,散落了一地金黄的扇形叶子。就算这处庄子有温泉环绕,可到底是到了冬天,花草植株怎么也比不少春夏时节,那般郁郁葱葱,一片勃勃的生机。

那个灰黑色的人影,就坐在银杏树下,一只层层白纱包被的手伸出在外面,接住了一片掉落的黄叶。他的头顶是白色的玉冠,乌黑油亮的发束整齐地笼在黑灰色的毛裘之下,从背影看来,给人一股诗意恬然的感觉。

柳嫤走过门槛,那两扇破败的门就被从外面合上了。她没有回头,只是继续往前面走去。离那人影越近,愈是觉得熟悉。他的肩膀很宽,耳垂比一般人要厚一些。

一步一步,她慢慢地走着。走入扇形叶子的金色海洋,柳嫤才发现,这背对着自己的男子,竟是坐在轮椅之上的。

这轮椅当然不是她印象中的金属轮椅,而是木头制的,两个轮子有点像马车的轮,只是比之更小一些而已。轮椅的靠背和手把这些地方,都包裹着牛皮,上面钉了不少圆钉,就像花鼓的边缘一般。

“你......来了......咳咳......”男子背对着柳嫤,刚说了两句,就开始小声地咳嗽起来,那声音压抑,就像是被掐着脖子一样,叫人难以忍受,“请坐!”

柳嫤看不见那人的脸,只知道这人是戴着一张木头面具的,因为角度的关系,她可以看见男子面容和不服帖的面具之间,是一片纠结狰狞的累累疤痕,那样子像是被火烧的。

“夫人是不是很疑惑?呵......”男子依旧背对着她,他的声音很嘶哑,很难听,笑起来的时候就像是喉咙堵着什么东西一样,稍稍说几句话,就是一阵牵心动肺的咳嗽。

“你是何人?”柳嫤居高,发现这人狐皮大裘之下,却是没有脚的,而且腰身处腰带紧束,也不像是可以把腿藏在那里。所以这真是一个残疾,且是被毁了容颜和嗓子的残疾,这样的人对柳嫤来说,威胁性很低,所以她大胆地走到了男子的前面。

“夫人真是无礼!”男子有点怕人一般,包裹着白纱的双手捂住了脸,只是又很快反应过来,那上边已经有木面具掩盖丑陋的疤痕了,这才镇静下来,直直地和柳嫤对视。

“我认识你?”透过面具上端的小孔,可以看见这男人有一只清澈的眼睛。为什么说是一只呢?因为他的面具只在右眼处开了一个孔,以及在嘴唇和鼻孔那边有一条缝,隐隐可以看见里边肉色的唇。

因为这露出来的一部分五官,柳嫤心里熟悉的感觉更加深了。她好像在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眼神,温和又亲近,在哪个曾日夜相伴的人身上。

“你想起来了?”男子轻笑,露出的那只眼睛弯弯,眼里泛起温柔的涟漪,“阿稜,见过夫人!”

“阿稜?”柳嫤想着,一时倒是想不起来哪个认识的人是叫阿稜的。

“我是少爷身边伺候的,”自称阿稜的男子轻笑,声音倒是变得顺耳许多,“当初少爷和夫人定亲之时,还是阿稜带着人去送聘礼的......”

“是你......”柳嫤想起来了,林长茂身边是有不少小厮随从的,他们平日跟在林长茂身边打理各项事务,是他信任的属下。只是当初一场为了消灭瘟疫而起的大火,让那些年轻的林家仆从,全都失了命而已。

“你怎么会在这里?”有这么一个人火海逃生了,是不是意味着林长茂也没有死?柳嫤呼吸加快,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一年多的怀疑可能下一刻就能得到答案,她觉得自己快要窒息而去。

“当初一场大火,阿稜侥幸,虽然身子残废了,却是保住了一条贱命......咳咳!”阿稜见柳嫤脸颊就像抹了胭脂一般,完美的杏眼似水朦胧,他只是在面具之下勾起了唇角,垂下自己的眼帘,“可惜,主子和别的兄弟们,尽皆葬身火海!”

“他真的死了?!”柳嫤失落地后退,绣鞋踩在了白狐狸皮的披风上,差一点就摔倒在地上了,她的两只手攥起又放开,放开又攥起,来来回回,几乎要把水透的指甲弄折断去。

“主子真的去了!”阿稜眼里闪过一丝不忍,又很快恢复了平静,只是静静看着柳嫤的面色从红润变得惨白,看着她深受打击摇摇欲坠,“我当初是亲眼见着少爷闭上了眼睛的,那场火那么大,那么烫,少爷说......”

“够了!”柳嫤不想继续听这人说下去了,她怒喝一声制止了他的话,“你今日找我来是什么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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