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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过得,可谓是将多事之秋四字演绎到了极致。
郑宓替她将发簪取下了,轻轻地按揉她头上的穴位:“你歇一歇,睡一觉,待醒了,再用晚膳。”
明苏依言,合起眼来,郑宓扯过锦被,覆到她的身上。锦被还是凉的,蹭到明苏的下巴,她的眉心动了动,很不安稳的模样。
过得片刻,她睁开眼,仰视着郑宓,问道:“我在你这里待上这许久,妥否?”
原皆是女子,再如何亲近黏糊都无妨,偏生她却有个喜好女、色的名声背在身上。
郑宓静默了一会儿,拍拍她的肩,道:“先睡。”
听她这般言语,明苏也就不再说什么,闭上了眼,过不多久,呼吸便匀称绵长起来。
天黑得快,殿中灯火,幽静寂寥。郑宓闲坐着,手边也无书籍与她消遣,便低头看明苏安然的睡颜。
这些日子,她们夜夜寝在一榻,相拥而眠,睡前是她,醒来也是她。郑宓只觉这世上,再也没有比当下更好的日子了。
只要相守,便不凄苦,什么事,都有迎刃而解的时候。
郑宓伸手摸了摸明苏的鬓发,想是白日里累着了,受扰之后,她只蹙了蹙眉心,便又继续沉睡。郑宓收了手,思绪散得有些远了。
经这一场打压,上华宫的宫人被清洗一遍后,太上皇的一举一动,必然更逃不过明苏的眼睛了,只是如此一来,她要瞒着明苏,从太上皇那里探寻隐情,也不能了。
那这宫中还有何处能觅端倪?
郑宓心生愁意,她总觉明苏藏匿的这件事,若不解决,恐怕迟早要在她心里生根发芽,长成一个沉重的心结。
偏偏她自己又不肯说,郑宓不免心烦焦急,低头看到使她心焦烦扰的人,睡得如此沉稳,难免来气。禁不住捏住了她的耳垂,却终究不忍下重手,改做了轻柔抚摸。一面又想,兴许淑太妃知晓内情。
淑太妃自明苏登基后,便一日赛一日的深居简出,甚至连居住的宫殿都不曾换,依旧住在原处。
此时,她方用过晚膳,并未立即入寝殿歇息,而是坐在廊下观雪。
雪是不久前开始下的,庭前道路两侧的宫灯都点亮了,将庭院照得半明半暗,伴着飘雪,很有一番意境,却也冷得厉害。
宫女恐太妃受凉,见劝不动她,便入殿去,取了大氅与暖手的手炉来。
淑太妃接过了手炉,揣在怀里,眼睛仍是望着庭中。那灯火中飘着大雪,纷纷扬扬的,像极了二十年前的一个冬日,也是这般大雪,也是如此寒夜,也是点满了灯火的庭院。
只是如今,再没有自这漫天飞舞的雪中走来的人了。
淑太妃坐了许久,宫女见雪越下越大,实在太冷了,不免又劝了一句:“娘娘,入殿去吧,若着了风寒,陛下又要担心了。”
她原以为太妃必不肯听的,怕是还得费些口舌,不想淑太妃却站了起来,说了句:“也是。”
殿中生着炭火,淑太妃一入殿,立即便有宫人斟了滚烫的茶来,在这雪夜里,捧在手中,一面吹,一面小口的啜饮,从身到心,都是服服贴贴的惬意。
而今这宫中,人人都以为淑太妃过得最为舒心,明苏即位,淑太妃虽无太后之名,实则宫中尊崇她,远在太后之上。
只是她闭起了宫门,不问世事,令宫中众人无处奉承罢了。
淑太妃倚靠在榻上,侧耳倾听了一番,却只听得到窗外寒风呼啸,除了风声,再没别的声响了。
“外头静下来了?”她问了一句。
今日之事,动静极大,且事关太上皇,淑太妃再如何不问世事,有关明苏安危的大事,她还是不能不关切。
边上侍立的宫女是跟随了太妃多年的,早知她必会过问,天黑前便命人去打听过了,眼下自可从容应答。
“都处置妥当了。原是因事关太上皇,宫中诸人多少有些忌惮,方才闹得大了些,后来玄过大人亲去安排,事情便顺了。想必再过三五日,便可肃清宫廷,到时宫中与上华宫都能清静些。”
淑太妃神色淡淡的,说了一句:“他倒是能闹腾。”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太上皇。她话语里毫无敬意,宫女也只能陪着笑,道:“太上皇御极数十年,忙碌惯了,而今乍然清闲下来,自是闲不住。”
淑太妃原是随意听着,听她说到后面,神色渐渐沉了下来,喃喃地低语:“御极数十年……自是闲不住……”
她话中意味太过明显,宫女有些害怕,低低地唤了一声:“娘娘?”
淑太妃回过神,与她笑了笑,道:“明苏自小就无须我操心。后逢大变,她离宫一趟,归来后性情大改,我原以为需费上许多心思,方能使她振作起来,不想,不等我如何言语,她自己先想通了,行事虽偏激,但到底是振作了起来。说到底,我也没为她做过什么事。”
宫女也不知为何明明是在说太上皇,怎么就偏到陛下身上去了,她笑着道:“陛下孝顺,自然不忍心娘娘操心。”
淑太妃倚在榻上,神色沉静下来,她合上眼,像是欲小憩片刻,宫女见此,便不再出声,轻手轻脚地退去殿外了。她一走,殿中便只剩了淑太妃一人,过了不知多久,殿中的蜡烛都将燃尽了,淑太妃轻轻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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