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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王别业宽广的庭院里,火光熊熊,酒肉飘香,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庭院正中炭火旺盛的火堆上,猎物还在烧烤,周围,一圈精壮的男子环绕火焰又唱又跳,再远一些的场地上,团团摆放许多坐席,围坐许多人……醇厚的美酒,香浓的烤肉,古朴的歌谣,原始的舞蹈,觥筹交错,欢声笑语,营造出一个热闹至极的野宴场面。
火堆下首方向,随心所欲交错摆放不少席位,上座的是所有跟随主子出来狩猎的侍从们。主子宽厚,手下之人也得好处,大家伙儿可谓各得其所,各得其乐,其痛快淋漓也就不一一赘述。
火堆上首方向,五六张小桌以火堆为圆心摆成半圆形状。正中那张,坐着一个年过四旬、白面微须的富贵男子,他的身后,贴身侍立两名随从,妥当地映衬出主人的尊贵。这个男子,在场大多数人都不清楚他是谁,而据赵隽称呼他为叔叔来看,他应该是赵隽家族里的长辈——或许是某位王侯也说不定。只是,因为在座的人不是王侯之家的仆役侍从就是亲戚朋友,所以也没什么人对那位身份不明的高贵男子兴趣浓厚就是了——今夜是狂欢之夜,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开心痛快就好,管那么多做什么!邻近赵隽叔叔右边的坐席,坐着两名美貌的妙龄女子,大多数人同样不认识,而由于男女授受不亲的缘故,守礼的人当然都不会细细去看去打听——即便是在野宴这种因地制宜大大放宽男女之防的情况下。除此之外,上首坐席中的其他人则俱是熟识了,例如赵隽及其妻子妹妹、澹台拓、秦肃、季允等。
赵隽和妻子坐在最靠近叔叔的左边第一张坐席上,因为坐的近,叔侄俩不时交谈着。
沐夏坐上坐席之前,已经认清了——赵隽的所谓叔叔就是她在梅林里撞见的人——或者准确点说,就是当今皇上赵谌。
赵隽向她引见他的叔叔时,她以对待陌生的从未相识的长辈礼节来应对,而这位所谓的叔叔居然也当作从来没见过她似的用长辈的口吻寒暄几句,既合乎身份又合乎礼节,自若得令人想要怀疑梅林里的那个人绝对不是他——可惜,她记性太好,清楚记得是他,尤其记得他那种晦涩难辨的语气。所以,她没法把他当作赵隽的叔叔来看待,没法把他当作晋王府的亲戚来看待。对她而言,他是皇帝,只是皇帝。
趁着赵隽和皇上交谈,沐夏转头和邻近一桌的赵倩说话。
赵倩本来一个人坐一桌,觉得寂寞,硬从末席拉了季允过来同席。她年纪小,又是晋王府的千金,活泼可爱,谁人忍心拂她的好意——即便清高自持如季允,也做不到!
沐夏和小姑子说话,自然不能冷落了与小姑同席的季允。也许是避讳吧,季允与她交谈并不主动,很是一副不问到头上打死也不开口的架式。
或许……与她曾经掉落的那块罗帕有关吧?沐夏暗忖。由此,自然想起她到“西郊别业”找赵隽时紫蝶姑娘说的那番胡言乱语。紫蝶姑娘说那番话不会没有来由,只是……奇怪!她与赵隽生嫌隙的那几日,她的夫婿还莫名其妙大吃季允的飞醋,不过数日,怎么反倒成了朋友?唔……有合适的时机她再问问夫婿。
“夏儿,在说些什么?别只顾着说话,来,吃些食物。”赵隽结束那边的谈话,回过身来,夹起一块刚刚烤好才送上来的鹿脯肉,放进沐夏的碟子里,要她趁热吃。
沐夏看着快有巴掌大的一块鹿肉,根本无从下手,更别提下嘴,秀眉不禁微微皱起。
“怎么了?”他注意到她的苦恼。
她抿抿嘴,不说话,用手比了一下。
“是为夫疏忽了。”赵隽轻笑,招呼仆役拿来匕首,利落地把碟子里的鹿肉切割成适宜入口的小块。
“大哥,我也要——”那边赵倩看着自个儿席上老大一块鹿肉,瞪着殷勤服务于大嫂的大哥,眼红不已。
“自己弄!”某人的柔情当真吝啬至极。
哇!哪有这样的大哥呀!
“重色轻……轻妹!”赵倩不满地嘀咕。
“小郡主,如若不嫌弃,可否允许季某代劳?”季允在一旁看着赵倩嘴嘟嘟的样子,迟疑了会儿,微笑问道。
“当然好!大哥,拿匕首来——”赵倩高兴了,几乎是抢过赵隽递过去的匕首,塞给季允,眼巴巴等绅士服务。
苏……怎么……那么慢?
“季某平素少动刀具,小郡主见笑了!”季允一边笨拙地割着鹿肉,一边略显难为情地解释。
总算割出一块来了!总算……有得吃了!
“没关系!能送进口里就行了……唔,好吃!”赵倩随和得很,善解人意得很,边吃边安慰季绅士。
可怜季允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刀子当真拿的不顺手,割的速度自然不能算快,偏偏鹿肉又烤得太香,拼了命割出来的总也赶不上人家小姑娘送进口的。
沐夏和夫婿瞧着那两个少年男女,相视一眼,忍不住好笑。
“夏儿,吃呀!”赵隽总不见妻子动手动口,自作主张拈起一块鹿肉放进她因笑而微张的小嘴里。
哎呀!这人——
这人真是越来越不稳重了!难道不晓得有多少双眼睛在看着他们吗?真是的……
沐夏咀嚼着嘴里的鹿肉,脸在发热,腹内在埋怨,心……却分明感觉到鹿肉的香甜滋味……
“好吃吗?”他的手悄悄环住她的纤腰,倾身俯在她耳边问,简直……亲昵得如在无人之境。
她推推他,轻声道,“别人在看哪……”何况,这个别人相当不少,除去一脸兴味,看希奇似的澹台拓,以及目光如炬的安平公主,平静但不掩注目的柴郡主,甚至还有不解其意的皇上……
赵隽耸耸肩,明显有种“干卿何事”的无所谓,不过,最终还是顾及妻子的感受,稍稍坐正了身体,单手放在桌上,支着颐看妻子享受美食。
赵隽浑然忘我,有人不依了。
“隽哥哥——”
赵隽耳里传来一声娇滴滴的叫唤,他转身,抬眼,看过去——旁边,也就是皇上的坐席上,多了个安平公主。
安平公主手里端着酒杯,显然是过来敬酒的。
“隽哥哥,今日你是主人,我,还有我们爷是客人,主人盛情款待,做客人的无以为报,惟有多敬主人几杯酒才是!隽哥哥,我敬你——”安平公主一仰脖,一杯酒见了底。
赵隽执着杯,没有多说什么,一口干了。
一杯酒下肚,安平公主唤来斟酒的仆役,把酒斟满了彼此的酒杯,举杯又说道,“安平与隽哥哥喝了一杯,这一杯该与尹夫人喝,尹夫人,请了——”说完,又是一杯见底。
沐夏看着面前的酒杯,不动。
安平公主瞪着眼睛,才要发话催促,赵隽已是伸手抄起妻子面前的酒杯,道,“内人不嗜酒,我替她喝了。”说完,干完。
“不算!不算!安平跟尹夫人喝,隽哥哥不许掺合!她是她,隽哥哥是隽哥哥,隽哥哥喝的不算!”安平公主不肯苟同地嚷,又斟上酒,“这杯安平敬尹夫人,尹夫人如果再推托,就是不将安平放在眼里了——尹夫人,请吧!”
“安平——”赵隽不由眉头微蹙。
虽说自古代上下有别,但行事也要有个度。这安平公主仗着自己是当今皇帝的亲闺女,也太为所欲为了吧?
算了!沐夏宽慰地拍拍夫婿的手,拿起面前的酒杯,“公主盛情,赵尹氏岂敢轻慢,这一杯自然要喝——”
“夏儿——”赵隽阻拦不了,目光不由得透出担忧。
别担心!她对他笑笑,缓缓举起手中杯,长袖掩口,从容优雅地喝光杯子里的酒。“尹夫人还是很能喝的嘛!”安平公主满意地笑了,“这席上,屏姐姐是不喝酒的,倩妹妹还小不会喝,安平想开怀尽兴却没有酒友相陪,实在遗憾啊!既然尹夫人如此能喝,即便算不上酒逢知己千杯少,也该当及时行乐,不如我们多喝几杯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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