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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隽在尹丞相家——呃,他的岳家坐了一阵子,领了岳父母专为招待女婿设下的丰盛午宴,没有见到正在出水痘的尹家大小姐——他的晋王世子夫人,一个人告辞出了丞相府。
“世子,澹台先生有口信给您。”
赵隽才走出丞相府大门,牵着马候在门外的侍剑就赶紧禀明。
“说。”
“澹台先生说他在‘西郊别业’竹林里邀朋友诗酒论人生,请世子得空过去。”
诗酒论人生!
赵隽闻言轻摇其头。这澹台拓,明明出身武林世家,偏爱打扮成儒生模样,舞文弄墨不成气候,倒是颇能以李太白陶渊明为效,时时挥洒“斗酒诗百篇”和“狂歌五柳前”的豪气,尤其信奉“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的至理。今天在“西郊别业”的竹林里邀人诗酒论人生,酒千杯是有的,诗倒未必成章,至于人生嘛,当然是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世子不得空罢,属下这就去回了澹台先生——”侍剑看主子沉吟,察言观色,说道。
“不必!去西郊,走。”赵隽跨上马,率先向“西郊别业”驰去。
侍剑在后面耷拉了会脑袋,直到主子的身影快要消失在视线里了才急急上马跟着。有时候,他以为自己能够准确地猜中主子的心思,事实证明,他不够聪明;或者也可以这么说:主子的心思比较难测。他从十岁开始跟从主子,到现在也有十年了,是王府里公认的最伶俐的侍从,可是……唉!一个被公认伶俐的跟在主子身边达十年之久的侍从,猜错主子的心思,不论是出于对前者的否定还是对后者的肯定,都难免让人郁闷。
骏马风驰电骋,不消一个时辰,赵隽策马到达“西郊别业”,踏过清溪,进入翠屏山下的竹林。
这竹林里,零星筑了一些四面临风的竹寮,供喜爱山林野趣的客人在此游玩,休憩,甚至野宴。
这不,离清溪不到两丈远的一座竹寮里,就有一小群人在观云、听风、饮酒、谈笑。
“赵世子,阁下姗姗来迟矣!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来?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林。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对酒当歌,人生几何?哈哈!你来迟了,罚诗三首,罚酒三杯,三杯——”
澹台拓坐在四面敞开的竹寮里,斜倚栏干,远远望见赵隽骑马而来即高歌长笑,念的诗句颠倒混乱,似乎略有醉意。
赵隽踏进竹寮,竹寮里设一桌酒席,美酒佳肴颇为丰盛,他环视座上的人,除澹台拓外另有四人,三个相识,一个未曾见过,不及细细打量,座上一个紫衣女子已经盈盈起立,向他福身一拜,用珠落玉盘般的声音说道:
“紫蝶见过小王爷。”
紫蝶,京城最大的勾栏院——“仙乐坊”的首席花魁,不仅长得貌若芙蓉,身若杨柳,琴棋书画也无所不通,是风尘中一色艺双绝的才女,因此颇有些孤高自许,普通人散尽千金也难以成为她的入幕之傧。紫蝶姑娘在前年识得澹台拓和赵隽,澹台拓对紫蝶姑娘一见倾心,惊为天人,恋慕不已,数番想为她赎身,却频遭婉拒。旁人大为不解,紫蝶姑娘却别有他想,比如现在,她答应陪同澹台拓到“西郊别业”来饮酒作乐,可真正想见的人却不是他。
“姑娘不必客气,坐罢。”赵隽看着紫蝶姑娘点了下头,目光没有停留,继续掠过其余的人,在对上一个陌生的俊美少年的目光时却微微停留了一下。
这少年,有一双亮若晨星的眼睛,投在他身上的目光有一种奇怪的估量和探索……
“赵隽,这位兄弟你没见过罢?他——叫季允,金陵有名的才子,我两年前曾在金陵与季兄弟有一面之缘,季兄弟风度潇洒,有潘安之貌,宋玉之才;赵世子俊美勇猛堪比北齐兰陵王,你们一文一武,也是一时瑜亮。季兄弟,来,来,来,见过晋王世子赵隽,他武功盖世,腹内墨水也不算太少,你们切蹉切蹉——”
澹台拓笑嘻嘻地为彼此作介绍,神志看来还像清醒。
“原来是季先生,久仰。”赵隽依例客套,末了,收回停留在季允身上的目光,望向澹台拓,嘴边泛起揶揄,“我似乎来得太迟,未及赶上诗酒论人生的盛况,我不会做诗,只是喝酒罢。”
说完,果然拿起竹几上卙好的酒,连饮三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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