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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驷坐了一阵,伸手拉开车门。

助理从不敢这么和隋驷说话,躲在一旁,睁圆了眼睛,看着隋老师按照喻特助的话下了车。

“喻特助这么好。”新助理不敢冒头,偷偷问早在工作室的人,“隋老师为什么还要开除他啊?”

身边的人没说话,朝他捧着的那部手机示意。

隋驷对柯铭精心,他怕用自己的手机和柯铭联络,万一哪天信息泄露流出,影响柯铭的前程。为了稳妥,特意备了部完全干净的手机,只用来和柯铭说温存体己的话。

新手机还是喻堂去买的,电话卡开户,信息登记,零零总总琐碎流程,用的都是喻堂的身份信息。

“早晚的事。”边上的人说,“隋老师喜欢柯先生,要和柯先生在一起,喻特助总要走人的。”

助理小声问:“喻特助真走了,我们能照顾好隋老师吗?”

这次边上的人也皱眉,欲言又止地摇了摇头。

工作室里隋驷才是老板,老板要开除谁,下面的人当然不能多话。

可要谁走不好,偏偏要开除的是喻堂。

朝夕相处,工作室里没人不喜欢喻特助。就算不论这个,真没有喻堂在的团队,功能上少说要瘫痪一大半,工作效率也一定会直线下跌。

这些天喻堂生病住院,聂驰把喻堂的工作分给了五个人,都没能处理得完全妥当。

新助理只管跑腿,对这些还感触不深,只是本能地感激喻堂刚才解围。他被隋驷吩咐传话,攒了不少对喻堂冷漠刻薄的训斥,再看见真人,就有些不忍心:“不该这样,喻特助离不开隋老师的。”

“喻特助的工作能力,去哪个艺人团队,不能轻轻松松入职A级领导岗?”边上的人不以为然,“你知道有多少经纪公司费尽心思,出十倍年薪,就想挖喻特助走?”

新助理没想过这个,愣了愣,看向喻堂。

刚刚还乱成一团的局面,现在已经全被安置妥当了。不止工作室的人,官方频道制片方的那些老古董对他们板了一下午脸色,见到喻堂时,竟然也和颜悦色有说有笑。

“喻特助在咱们团队待了五年,拿的还是五年前的工资,做的是人家半个工作室的事。”

边上的人低声说:“喻特助真走了,过得一定比现在好。”

隋驷下了保姆车,被喻堂带去不远处的自由泊车区,工作室的人有不少跟着。那人没再往下说,拿过助理手中的手机,小跑着快步送过去。

这一行发展到完整的商业化模式,圈子里最缺的不是演员明星,是明星背后的操盘手。

一个能从容应付记者媒体、八卦小报,能和粉丝会打成一片,能妥当联络合作方,可以同时调配各个部门协同合作的特级助理,能拿到什么级别的薪酬待遇,新入职的助理不清楚,工作室的人大半心里都是有数的。

喻堂要是真的愿意走,活得一定比现在好。

……

可等喻堂走了,隋驷这个运转得力、圈内都首屈一指的工作室会变成什么样,就不好说了。

“隋老师,您不要急,先听我说。”喻堂上了车,自觉坐在副驾,回头对隋驷说,“今天是十二月十三号,柯先生的生日。”

隋驷心头一提,倏地坐直。

他把这件事忘得干干净净,现在想起来,看见窗外暗下来的天色,已经知道糟了。

柯铭从小长在孤儿院,即使再自强坚韧,也总有些难以摆脱的心理阴影。

尤其生日的时候,柯铭曾经对隋驷说过,最怕的就是生日那天空空荡荡的房间。

隋家没有给小辈过生日的习惯,隋驷也从不在意这些。但他喜欢柯铭,真心关怀柯铭的心事,不觉得柯铭这样的心病是矫情,反而在听到时格外心疼,承诺了以后的每个生日,都一定会陪柯铭一起过。

“什么时间了?!”隋驷厉声,“怎么没一个人——”

“现在是下午五点,时间还来得及。”

喻堂的声音很稳,他降下防窥内窗,示意司机开车,递给隋驷一个精巧的盒子:“这是给柯先生的生日礼物,W&P限量的新款领带,您打开看一下花色,到时候好让柯先生猜。”

满腔焦灼都被凭空浇灭,隋驷不自觉愣了下,接过领带。

“蛋糕我已经让人定好,先送回家去了。”喻堂说,“时间紧急,我只买了一瓶戈尔波酒庄的红酒,还有一束捧花,花里的贺卡可能需要您自己写一下。”

隋驷皱起眉,看着喻堂。

过去的几年里,隋驷心思全扑在事业上,一心要为两个人挣出一份自由的前途,柯铭的生日礼物也常交给喻堂来置办。

喻堂也从来都是这样,事无巨细面面俱到,从没有过半点遗漏。

作为他的配偶,喻堂从没说过任何一个字,也从没对隋驷做过任何一点要求。

隋驷接过捧花,不知道为什么,又想起从桥上掉下去的那一束。

那时的喻堂年纪还很轻,眉眼稚气,带着少年向青年过渡的一点点未退的青涩。一群人胡闹,喻堂反应慢,眼睁睁看着隋驷的捧花越过自己掉下去,几乎不过脑子一样扑过去,想要跳下河去捞。

其他人被他吓了一跳,七手八脚把人拽住。制片主任笑着调侃,说一群白眼狼,只有隋影帝的助理知道心疼剧组道具。

……

隋驷其实知道,喻堂心疼的不是剧组的道具。

喻堂连命都忘了要,一心想去捞的,是他随手给出去的那束不起眼的满天星。

像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喻堂抬起头,目光安静询问。

隋驷的手动了动,慢慢攥起,垂在身侧。

喻堂的神色很关切,和以往一样认真专注,像是眼睛里只能装下隋驷一个。可就是从喻堂被抢救醒过来以后,那双眼睛里除去温柔,就像是只剩了平静。

平静得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平静得像是不再有任何期望。

“您是没带笔吗?”喻堂低头,“我这里有,钢笔、中性笔、便携式毛笔……”

“喻堂。”隋驷叫他。

喻堂停下话头。

隋驷看了他一阵,把花束里的贺卡抽|出来,在掌心捏成一团。

那天晚上,他把喻堂从河水里捞出来,喻堂胸肩冰冷,摸不到任何声息。

喻堂就只想要那么一捧花。

替自己给柯铭买了这么多年的花,连其中的一支、一片花瓣,喻堂都从没真正得到过。

“给你的。”

隋驷把捧花递过去:“这些年……你辛苦。”

隋驷的嗓音低沉,这样放轻了缓声咬字,在车内暗淡的光线里,像是搅起些难以辨别的情绪。

俞堂吓了一跳,当时就在脑海里敲系统:“快。”

系统正在嚼泡泡糖,被宿主的紧急指令戳起来,飞快进入战备状态:“宿主,发生了什么事?”

“能看隋驷对我的好感度吗?”俞堂说,“我觉得气氛不对劲。”

系统警铃大作,光速调出新买的好感度评级监测仪,努力调试了半天:“不行,宿主,我们是配角工具人,工具人不配计算好感度……”

“换一个。”俞堂当机立断,“查隋驷对柯铭的好感度。”

系统这次回复的很快:“90,上下波动5,保底值83。”

俞堂稍稍松了口气。

不算高也不太低,还在合理范围内,不影响剧情正常进行。

但隋驷今天的态度,也实在太反常。

今天下午置办礼物的时候,俞堂一心二用,紧急二倍速看了一遍这些年的录像。

系统托管的演技都比他强,这几年喻堂守着隋驷,隐忍安静默默付出,眼睛里的感情是藏不住的。

隋驷从来视而不见,公事公办拒人千里,没给过哪怕半点回应。

也不知道怎么,换回了他这个演技堪忧的正主,就这么直愣愣盯着隋驷瞅,居然这就瞅来了一束花。

……

“不用紧张,我没生你的气,也不是不满意你买的花。”

隋驷看着又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不说话的喻堂,压了压脾气,耐心解释:“只是觉得,我欠你一束。”俞堂在监管部OOC探测条的边缘,朝隋驷尽力笑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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