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章贰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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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申时，十七换了身道袍又去那酒楼，没要菜品，只要了一壶热茶。

茶是好茶，一壶顶普通人家一个月的开销，旁人看了，感慨如今的出家人一个个富得流油，十七听后只微微一笑，也不反驳。

我就能喝得起好茶你来打我呀——

道门中人本不在意外物，但一个门派没钱是不行的，昔日纯阳是大唐国教，总会养得起自己，但静虚门下弟子的日常开销总会被克扣。小孩子虽说入了道门，但也不能整日跟道典经书过日子，偶尔买点零嘴，再从山下带些小玩意儿来玩真是再正常不过，这些钱都是洛风十七等年长些的弟子省下来的，长此以往便落了个在意俗物的毛病——说毛病倒也不恰当，不如称之为‘习惯’好些。

简单来说就是一两银子当三两用，不过十七自从暴富以来，倒也不愿委屈了自己，花钱如流水，把三两银子当一两用。

无他，土豪，任性。

十七并不是适合修道的性子，修了这么些年面上倒是有了样子，实际上却仍是俗人一个，他能给你引经据典将一本普普通通的道德经说出花儿来，却打心眼里懒得遵守那些清规戒律。曾经纯阳上下都觉得十七不错，一部分是因为他确实收敛了性子，另一部分是因为他会装。

现世的他无父无母，自幼生活在孤儿院里，院长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坏，平时对这些孤儿院的孩子不算太好，但细细算来，也没亏待了他们。

饿不死就行，一个孤儿，要那么多干嘛？

院长这么想，孤儿院的阿姨们也这么想，小孩子不懂事，也就跟着这么想了。

活着就好，别人都是看你可怜才给你口饭吃，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但十七却不，他什么都想要，他想要吃最好吃的食物，想要上最好的学校，想要读书，想要识字，想要一切想要的东西。

七岁那年，有一对夫妇来拜访孤儿院，想要收养个合眼缘的孩子，他们没有明说，第一日就来逛了一圈，随即便离开了，次日听说他们给孤儿院捐了不少钱，似乎是个金主。

按理说十七当年的年龄已经不小，前来收养孩子的人对已经记事的一向不是十分看好，他们喜欢收养那些看起来白白胖胖十分健康的婴儿，按照院长的话说，那样的孩子没记事，养得熟。

而像十七这种的，就是下下之选了。也是他生不逢时，从进入孤儿院到七岁，愣是没被好心人挑走，就留到现在。

那对夫妇第二次来的时候，他躲在柱子后面偷偷望去。眼中流露的是他自己也没注意到的艳羡之情。

似乎是老天听到了他的祈求，也或许是他时来运转，那对夫妇最后居然没收养阿姨带出来的几个幼童，偏偏挑中了躲在后面的他。

然后他就有了父母。然后有了穆青岩这个名字。

父亲的家族十分庞大，即使不算是旁支，小辈算下来也有二三十个孩子，穆青岩入了族谱后排行十七，总被小表妹拽着胳膊喊着十七哥，时间长了也就算是习惯了。

再然后就是长大成人，在玩游戏时一头撞到键盘上然后穿越。

听起来像是恶俗小说一样。

事实上，十七早就知道自己是那对夫妇的亲生儿子，若不是这对夫妇再也无法生育，也不会想着把十七找回来。

他本来满怀感激，只可惜却听到了不该听的东西，那时他才知道，为什么那对夫妇一眼就看中了他，又为什么带他回来之后，物质一应不缺，但总不像是要养个儿子，反倒像是在接待客人。

原因很简单——他本就是那对夫妇的意外产物，夫妻二人自由惯了，彼此之间因为联姻使然，也没什么太深的感情，这孩子丢了也懒得找，若不是二人以后再也无法生育，加之家中的老太爷发了话，他们便连这亲生儿子都懒得去找。

如此一来，父母亲情没得到多少，钱倒是不缺，十七却还是没被养成纨绔子弟，也真是可喜可贺。他嘴巴甜，穆家的老太爷喜欢他喜欢得不得了。他那对便宜父母也虽不会与儿子相处，却也被他哄得服服帖帖。

人人称赞穆家的小十七是人中龙凤，却又不知那乖巧模样也只是面具而已。

伪装又如何？人活在世上，本就是一人千面，真真假假，也不必看得那么透彻了。

思绪回转，十七笑自己居然又想起往事，不由笑出声来。他将杯盏续满，便又凑到唇边浅酌一口。

在饮到第三杯时，他面前坐了一个人，一个让人一眼望去就再也无法忘怀的江湖人。他身上穿着蓝色的衣衫，头发梳的整整齐齐，胡子也修剪得整整齐齐，他的一双眸子大而有神，看起来极为灵动；他的披风是鲜艳的红，似是要将人灼伤的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