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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氏未曾一口应了她,单只看兰青的穿着,她细细想了一番,道:“我也不用你去扫地做饭,你是初来乍到的新人,单单先摆货,熟悉了货品再同客人.卖。你看如何?”

“若是可以,明儿我叫人立一份契。”

兰青自是满心的同意,兰氏拉着她说了会儿话,知道她在客栈住,又道:“我后面有耳房,虽不宽敞却也比客栈那鱼龙混杂的地方好,兰姑娘若是不介意大可搬过来。”

兰青微诧,而兰氏见她犹豫,随即笑道:“姑娘一个人在外面客栈最不安全,我早年是从外地逃难来的。好不容易嫁了丈夫,没成想那个死鬼外出跑生意淹死了。那时候几个叔伯欺我一个女人,暗地里使了不少绊子,有一回自己出去与人谈生意,在客栈里头差点吃了大亏。”

兰青唏嘘一声,还是道:“我在那儿落了些东西,还是要回去收拾几天。”

兰氏点点头,道:“明儿咱们先立契,不急,今儿已经忙过了。你明天就来看看我是如何做的,学着点,不难。”

两个人又聊了会儿,兰氏知她投亲不成,手中拮据适才出来找事情做,心中愈发开心。她眉开眼笑送走兰青,临别道:“你姓兰,我也姓兰,我一见姑娘就觉得熟悉,大抵是前世修来的缘分也未可知。”

兰青笑称是,只是回去的路上心里沉沉。

已近黄昏,客栈门前空无一人,窗台上摆了两盆菊..花,门后有人语声。她对兰氏说不上多么亲近,也不过是一陌生人罢了,离了宁朝,但愿是个好人。

兰青从后院绕进去,正逢上宝源杀鸡。

柴房门大开,地上泼了好几盆水冲走血迹,没人跟她说那活生生的人去了哪儿。院中木樨树下,叶止头上缠了纱布,坐在躺椅上,眼神淡漠至极,换了身旧衣裳,冷冰冰石头似的人。

兰青再次看见叶止,眼眶湿润,刹那间就没了心中那一份困扰,趋步过去就要扑到他身上。

叶止早已见怪不怪,无动于衷,任她为所欲为。

他跟傻子向来不计较,更何况心死了,男女间的兴趣消退大半。从前若是陈奚在时,总会有幻觉,想着她要是女子那真就是天赐良缘,只可惜到死她不说,自己未曾发现。

阿大死前清醒一回,当着宁朝的面,同他吐个干净,分明要他一辈子自责。

叶止慢慢抬手,摸了摸这一缎漆黑的亮绸,眼里迷茫,他问兰青:“嫁给我,是只有死才能如愿么?”

“为什么世间有这么清醒的人?”

兰青一愣,抬头问:“您说什么?嫁给您,岂不是乱..沦。”

叶止哂笑,手捏着她的下巴,将她看了个穿,是个五岁的孩子,对他依恋依赖,独独没有一份清醒认识。

“你去罢,宁朝在等你。”他指了门,而后闭上眼不再看兰青,将她推开。

天边流光逐落霞,叶止身上的冷香愈发疏淡,兰青望着仿佛感染了他的情绪,望着近在咫尺的年轻面容,道:“您不是等我吗?”

“我何曾等过你。”叶止淡淡道,“我只是膝盖摔伤了,你方才又压上来,我忍着疼。”

兰青:“……?”

他睁开黑漆漆的眼,默了默问:“要我请你?下去罢。”

兰青明白缘由,白高兴一场,知道叶止如今行不佳,她叹了声先去找宁朝,预备着将事情跟他说一说。

正房里宁朝又在铺床,原是要将正房挪出来给他三叔住,宋乐言住西厢,至于自己则在东厢住上。

听到兰青的脚步声,他翘起嘴角问:“在外面逛了这么久?”

兰青捏着衣角离他远远的,明间的翘头长案上摆了她的那盆花,她于是就坐在翘头案前的官帽椅上,眼望着天边云霞,先清了清嗓子。

宁朝手一顿,侧身撇去,就见她端端正正坐着,有几分做贼心虚。

他于是放下手里的被褥,抱臂淡淡瞅着。

兰青:“我明儿要搬走,我不住这儿啦。”

宁朝没有说话,原以为什么大事,结果是这个,他早有预料,于是继续手头上的事情。

兰青没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闷了会儿,去找自己最初的行礼。她将包裹放在床边的小柜子里,若要去取,就不得不从宁朝身边绕过去。

可他却像是故意的,兰青往左他也往左,不用转身就知她的意图。

“我要拿东西。”她末了忍不住抓住了宁朝的袖子,无奈道,“你让一让。”

“嗯?”

他直起身子,仿佛听不清,让她再说一遍。

“你让一让。”

“上头一句。”

兰青:“我要拿东西。”

话音落下不久,宁朝嗤笑一声,用力拍着枕头,好笑:“我的卧房,你的东西?”

他穿着单薄衣衫,发丝微乱,不知经历过什么,原是疲惫的样子,这时忽精神抖擞起来,如同猫看见了老鼠。

兰青皱眉,仍旧鼓起勇气道:“我存放在你这里的,我的路引,还有一些旧衣物。”

“你叫兰青,是个逃奴,我好心收留你,供你吃喝,剪裁新衣。那些破东西哪个八代就丢了,你还问我要。”宁朝缓缓转过身,笑容满面,“我以为你是问我要债劵,把你欠我的还给我。不成想……”

“我欠你!我没欠你多少东西,我可以还。”兰青吸了口气,不肯退让半步。

宁朝点点头,于是当场给她算账:“吃的不算,单就论穿的,你这四套衣裳二十两。我见你身无分文了,先不急同你要,只是你欠债我要算利息,不若一个月算一钱银子。”

“你别说不穿我这的衣裳。”少年斜倚着床,将她上上下下打量,问,“穿都穿了,只能你留着。要是当了或是穿在别人身上,你这利钱多加一分。”“哪有这样的算法!既然我要欠你钱,这不就算是我买下了?我如何处置你管得着么?别不讲道理。”兰青心里不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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