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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要把青春比作一本书的话,高三可能就是它的高/潮,至关重要、铭刻心骨。然而太快,快到每个人都在紧张刺激的节奏中忘记了时间的存在。

一转眼,秋天也在收尾。全校学生沉浸在备战期中的气氛里,连贴吧都难得祥和宁静。

临放学只有两分钟,老师提前下课,所有人都在收拾书包。

陈寻背着包离开座位几步,又忽然跑回来,从抽屉里拿出分数不忍直视的语文试卷,折了两下塞进包里。他两难的表情像是从碗里挑出一根菜,在长辈胁迫的目光中又夹了回去。

在短暂的得逞后,他和多数人一样,还是得向现实服软。

其实这段时间他收心了不少,数学一直在稳中取进,理科总是一科带一科,因而物化的分数也有提升。背背考纲单词、作文套套模式,英语也还算过得去。唯就语文,一度惨淡到令他失去对未来的希望。

赵系景在他走到后门时搭上他的肩膀,调侃:“你以前不都直接扔?”

陈寻含糊地冷哼,切齿答道:“我他妈就不信了。”

“长能耐了哈!”赵系景嘴角扯得很大。

他的笑看久了,会给人一种训练有素的模具感,仿佛是为笑而笑,在笑给自己看。

陈寻默然片刻,硬声起誓:“我得把个性签名改成,不考进全校前一百不换个签!”

“我表哥高三也这么做的……”赵系景幽幽道,“他现在大四,还是这个签名。”

“……”

两人沿走廊踱走,这时其他教室才陆陆续续下课,课桌椅被拖得咣啷响,上下的楼层都是颠勺的锅底。

陈寻走了几秒的神,忽而低声问:“说起来,你知道叶西的个签是什么吗?”

“那我哪知道啊……我又不是她的迷弟。”

陈寻恼羞成怒地踹他一脚:“我去你妈的!”

打闹过后,冷静来得非常迅速,他随即露出落寞的表情。

赵系景摸摸鼻子:“所以是啥?”

“我躲在帽子里把自己烧成火球,却依然无法避免漆黑的冬夜向我招手。”

“这是她自己写的吗?”赵系景的手泊在鼻梁中间,眼里满是诧异。

“应该吧。”

二人都沉默——长久且持续不断的沉默。

天阴,楼道是黑魆魆的岩洞,又是烟头烫焦的疤,总之怎么看怎么难受。陈寻正洋洋往里走,忽然愣住,楼道角落里还有一个令他更难受的存在。

陈冰正从昏暗里盯着他,手里似乎捏了一只忽亮忽暗的小青虫。陈寻仔细看,才发现那是燃着的烟。他有些不悦,走过去低声提醒:“爸,放学时段学生很多,你把烟掐了吧。”

陈冰闷闷地应答,将烟按灭在一旁的垃圾桶壁上。

察觉到该场合不宜久留,赵系景寒暄几句后就独自走了。

陈冰一直不吭声,陈寻跟在后面心里发凉,就像有只手握了块冰塞进他胃里。

下到底层,陈冰终于肯开口:“我刚刚去见你班主任了。”

陈寻躲着蝗虫一样的电瓶车,忡忡地答:“哦……”

“还行,”陈冰难得发笑,“他说你最近进步特别大。”

陈寻想了想,也说了个“还行”。

这真是个分寸得当,使人达观的用语。

大多学生都把一大半的紧张投到放学这件事上,横冲直撞、蛮行霸道。陈寻正走神,差点被伸长的后视镜刮到,幸好陈冰及时伸手拽他躲开。

分开后,两人都有些不自然。陈冰的手明明该往下垂,却突兀地抬起,摸摸后脑勺,又挠挠额头。

他默然片刻后说:“他还问我,你有没有想考的学校……”

陈寻双手揣进口袋里,等他继续说下去。

“老实说,我很惭愧啊……我都从来没了解过这个问题。”

“惭愧什么?我本来也没有一个准确的答案。”

接着又是一段长达数分钟的沉默。

走出教学楼,总算没那么拥挤,陈寻为了避开正面相视,一直垂着头走路。陈冰觉得他这样不好,便说:“走路把背挺起来,小小年纪落了个驼背就不好了。”

陈寻“嗯”了一声,没改。

陈冰无奈,叹气声沉沉坠到地上:“现在跟你说话真的难……你都不听。”

“不过我也理解,年轻人都是这样,我以前也是,你爷爷说什么我都听不进去。再长几岁就好了……”他仰着脖子,思忖了几秒,“大概,长到三十岁左右,你就会发现,长辈的话还是特别有道理的。”

再往前走,人流灌入宽敞的河道,都分散开来,父子周围没了外人,陈冰开始聊些体己的话。

“去年,你妈病好点儿的时候,问我要不要再生一个……”

陈寻一怔,心里有根刺扎上扎下。“我没同意,”陈冰挠挠眉毛,挡住眼神,“当时我有三个想法。一是觉得你妈年龄大了,再生也危险,况且她身体还不好,又有那个病,万一怀孕加重了怎么办?二是觉得,要真再生一个,那孩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小觅的替代吗?我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三是想啊,虽然小觅没了我们确实痛心,但是有你,也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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