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决裂,不肯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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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婚头一天,乌尤黛便让自己成了众矢之的,原因有二,一:事关科尔沁颜面,她身为科尔沁格格,身上有捍卫科尔沁的责任。
哲哲统领后宫多年,对这种事情本应该游刃有余,她却故意委屈与扎鲁特之下,无非就是要试探她是否和她一条心,将来日后,是否会得了皇太极的宠,便踩到她的头上去。哲哲要她在中宫主位的位置,即便是她也不能僭越。
她是个有野心的女子,只怕是扎鲁特氏当了她的枪。她顶撞扎鲁特氏来告诉哲哲,自己与她同属科尔沁,同体连枝,不会背叛。
次为其一,其二,皇太极手眼通天,怎会不知道哲哲屋里发生的事情,他不是下了早朝才来,而是掐准了时间出场。
对于瓜尔佳氏指桑骂槐,实际上是为了看一场好戏,而他只有加入进来,这台戏才能唱的更好。
她的情他视而不见,哥哥乌克善并没有告诉她其中的缘由那她只有自己去问了。
所以当众反驳皇太极,让他下不来台。只为引起她注意,问他“欲擒故纵”是从何而来。外人看来,她以下犯上,势必要失宠了,可她在乎的不是皇太极表面的恩爱,她只要他一个答案,一个可以让她在盛京里待下去的理由。
如今看来,皇太极为了扎鲁特氏当真的动了怒,亲自跑过来治她罪来了。
娜拉妲和吉娜烈惶恐下跪:“大汗恕罪!”
海兰珠看着自己的侍女,心下寥落冷笑,她们何罪之有呢,皇太极真正想要问罪的人是她。
皇太极锋利的眸光扫过娜拉妲和吉娜烈,最终落到她脸上,声音冷的如炸裂的冰:“海兰珠,你呢,你有什么话说!”
海兰珠刚从雪地里跪的起来,膝盖上湿了一大片,皇太极心想,她初入皇宫,如此重罚,应该能学着些收敛,便等着她像自己服软。
哪知,海兰珠只是下跪,抬起头不卑不亢:“大汗要罚便罚,但是要让海兰珠去向那扎鲁特氏赔罪掏怜爱,恕海兰珠不能!”
皇太极恼了,生平,从没有人敢这样挑衅他的权威,更何况还是一个女人!
皇太极上前,掐住她的下巴,瞪着她:“好,好,好一个不卑不亢,好一个科尔沁格格,你可知她是我的宠妃!”
宠妃吗?
海兰珠眼圈红了,委屈的。
就像抬头明明看着她,眼里却没有她。哪有丈夫当着新婚妻子的面儿说爱着别的女人,海兰珠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脾气,甩开皇太极的手:“你女人,你自己宠去,别让别人看见,我没那功夫!”
话落,皇太极稍微愣了一下,没一会儿便答应海兰珠:“好,这是你说的,本汗一定满足,齐答裂我们走!”
齐答裂急忙跟着皇太极离开了。
待他们走后,吉娜烈和娜拉妲便要扶着海兰珠起来:“格格,我们跪就行了,您快起来。”
吉娜烈:“是呀格格,您在雪地里都跪了一天了,再跪一晚上,身体会吃不消的。”
海兰珠阻止了他们:“不关你们的事儿,是我连累你们陪着跪在这里。”
娜拉妲急忙说:“什么连累,我们是格格的人,格格做什么,我们就跟着做什么。”
吉娜烈:“格格,吉娜烈说句话,就刚才那个扎鲁特福晋她那样恃宠而骄不给咱们大福晋面子,你教训她是对了!”
海兰珠听到吉娜烈的话笑了起来,“这么说我反驳大汗将他气走,也是对的?”
吉娜烈这时候却不能赞同了:“格格,话不能这么说,您在咱科尔沁的时候整日里看见王府里的大妃和侧妃争宠。大妃虽然大权在握,不削侧妃,但还是要和她们争宠,这说明什么,只能说明,女人要在这世上活下去,还是要指望着男人。因为权力最终在他们的手中。咱们又来到这盛京宫里,这么多女人,就大汗一个男人,谁不是费尽心思的讨着大汗欢心,求着他的恩宠,咱们要是得不到大汗的恩宠,日后要是被人欺负了,就连个撑腰的人都没有。所以格格,您还是像大汗服软吧,哪有新人第一天就跟丈夫闹不愉快的啊!”
海兰珠欣慰的摸了摸吉娜烈的脸:“我原以为你天生没心肺,可却不知道你竟这般玲珑聪明。”
吉娜烈傻傻的笑,“格格,我哪有你说的那般好?”
娜拉妲打趣她:“格格,你看吉娜烈脸红了。”
“讨厌,你脸才红了呢!”
两个丫头将海兰珠搁在中间就开始嬉闹起来,一时间惩罚的硝烟散去,屋子里,只有主仆三人的笑声。
海兰珠被罚的事情宫里内外早已传遍了,海兰珠跪了一夜早上便没有出门,可巧的是第二天早上来看她的人竟是布木布泰。
宫人来传,海兰珠还吃惊了不少,“快请进来。”
她险些忘了自己还在跪着,要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动不了了,“吉娜烈,娜拉妲,你们快来帮我。”
“是,格格。”吉娜烈和娜拉妲将海兰珠扶起来,坐在椅子上,海兰珠皱眉揉了揉酸痛的膝盖。
“格格,衣服都湿了,您进去换一件吧。要是布木布泰格格看见您这样也不太好。”
“好吧。”海兰珠跟娜拉妲进去换衣服,把吉娜烈留在厅里,嘱咐她:“玉福晋待会进来之后,你让她在这里等一下,先去奉茶上点心吧。”
“是。”吉娜烈转身去办,叫了几个小太监进来,把昨夜打翻的茶杯收拾了一下。
苏茉撩开门帘时,小太监刚好要出去,布木布泰看见小太监簸箕里清扫的碎茶杯,不由皱了眉。
“玉福晋吉祥!”吉娜烈看到布木布泰赶紧行礼。
布木布泰点头,随即坐下,看到屋里没有海兰珠的身影便问“你们家福晋呢?”
“回玉福晋的话,我们家福晋正在里面换衣服,一会儿就出来了,你先喝茶吃点心。”宫女把茶和点心都端了上来。
奉茶的时候在桌子的另一端也放置了一杯,布木布泰明白,那是为海兰珠放的。
没一会儿娜拉妲扶着海兰珠从内室出来,海兰珠看到布木布泰微微一笑。苏茉儿作揖:“海福晋吉祥!”
“姐姐。”
“都起来吧。”海兰珠开口。
两个人坐在椅子上,海兰珠请布木布泰喝茶。姐妹两九年没见,海兰珠看的清楚,这九年布木布泰变了不少,这会儿是她们面对面坐下来的时候,海兰珠也不知道如何开场。
布木布泰端起茶碗,手绢在指尖轻柔的夹着,举止间和哲哲都有些像,端庄、大方。
“姐姐还习惯吗?”布木布泰问。
海兰珠后背贴在椅子上仰头,许久才回了句:“习惯,除了这里不是科尔沁之外,其他一切都习惯!”
寂静一瞬,下一秒两姐妹都笑了出来。笑过之后,她朝布木布泰伸出了手,布木布泰看着她的掌心,下一刻也将自己的手伸过去,两姐妹的手握在一起,布木布泰感叹:“姐姐,九年没见了,我很想你。”
我也很想你。海兰珠心里说。
“可是你不该来!”布木布泰突然转变了态度,抬起头冷静的看着海兰珠,直言不讳:“科尔沁草原到底有多么自由,你偏偏要跑到这里来勾心斗角。我想了许久,你要来的原因,后来才想通,你终还是放不下他。”
“你恨我吗?”海兰珠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她看到了布木布泰眼中的泪水,许是成长了,她开始学会隐藏心事。她也在她眼中看到了决绝。
可能她早已经不是当初的布木布泰了,她是后金的福晋,皇太极的女人。而她的妹妹,早在后金的婚书抵达之后,被她丢在了科尔沁草原。
她寻不回,她找不到。
“恨!”布木布泰擦着牙齿说出。
“对不起。”她现在能说的也只有这一句。
布木布泰松开了手,把自己脸上的眼泪擦干,缓了缓突然笑了出来,用一种怀疑的目光看着海兰珠:“姐姐,你既然爱他,为什么要故意惹他厌弃,就这么喜欢玩儿欲擒故纵的把戏?”
海兰珠皱眉,又是欲擒故纵!
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正要问个清楚,太监又来传话,说是大福晋今日请了后宫福晋到御花园赏花,特意邀请海福晋和玉福晋一起前去。
布木布泰说话得体:“劳烦公公回禀大福晋,我跟姐姐这就去。”
“是,奴才这就去回话。”
太监走后,布木布泰说:“我先回宫里换身衣服,苏茉儿,我们走吧。”
吉娜烈和娜拉妲跟在后面行礼:“恭送玉福晋。”
回宫的路上,苏茉儿问布木布泰:“格格,您说海福晋能明白您的苦心吗?”
布木布泰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她是个聪明人,一定听得懂。”
哲哲邀约赏花儿,隔着老远就听见她在呼唤他俩的名字。
“格格,看样子大福晋是想做这个和事老,让你跟扎鲁特氏化干戈为玉帛,不然也不急着这么大冷天就把你叫过来。”娜拉妲提醒说。
海兰珠看着被群花簇拥,穿着一身明黄色旗装的哲哲,不由的佩服起她来,“她身为中宫福晋,平和内宫事物,是她的职责所在,既然她今日费心铺了台阶,咱们就不要让她下不来了,走吧。”
“是。”
“海兰珠参见大福晋!”
“布木布泰参见大福晋!”
两个人一前一后跟哲哲行礼,哲哲正和侧福晋们赏花,听到他们的声音转过来,笑着开口:“快起来吧。”说完,她跟身边的宫女们使了眼色,宫女退下,换做海兰珠和布木布泰左右扶着。
哲哲开口:“我也是突发奇想,觉着今天天气不错,就拉你们来御花园赏花了,到忘了现在是冬季,天气冷,花儿也不大开。”
布木布泰笑:“瞧福晋说的,福晋有心,叫咱姐妹多走动走动也无妨,这下雪了天冷,就怕着都躲在屋子里互不来往,等着来年开春啊,都不认识了呢!”
布木布泰有心打趣,逗得一众女眷大笑,海兰珠在哲哲的左手边,指着布木布泰跟她抱怨:“你瞧,跟前都三个孩子了,说话还这么没大没小的。”
海兰珠微笑:“大福晋,虽然冬日里的花儿不像夏日,但梅花还是有的,你瞧那远处,梅花开的多好。”
哲哲朝她指的方向看去,笑容收敛,突发感慨:“我想起汉人有句诗‘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回头她看着海兰珠,“这梅花要独自开,可这宫里头姐妹众多,你虽刚来不久,但从今往后这儿就是家了,你要赶快融入这个家庭才是。”
“是,海兰珠记下了。”
“记着就好,”哲哲拍了拍海兰珠的手背,过会儿又说:“你宫里头缺什么,回头派个人告诉我。我记得你小时候就怕冷,这寒冬腊月的,把自己穿厚些,别伤了身子。”
“是。”海兰珠又得作揖致礼。
“起来吧,我在前面的厅廊里头准备了些点心,咱们一块儿过去吃。”
厅廊里面摆了些点心和茶水,哲哲坐在正中间,看着海兰珠和布木布泰突然间眼睛一红,哭了出来。
这边引得布木布泰和海兰珠手足无措,海兰珠问:“大福晋这是怎么了?”
哲哲开口:“叫大福晋生分了,我是有多久没有听到你们两个叫我姑姑了?”
话落,海兰珠和布木布泰相互看了一眼,改口叫哲哲姑姑,哲哲这才满意的点点头。拉着海兰珠和布木布泰的手回忆起以前,她对海兰珠说:“刚嫁到盛京的时候,大汗怕我不适应,便恩准叫你过来陪我,所以这些年,我一直念着他的恩,他对我的好。所以这些年,无论他往里纳了多少女人,我都一视同仁。所以才叫你误会姑姑是忍气吞声的。”
“我知道,姑姑。”海兰珠开口。
哲哲淡笑,但却不肯放了海兰珠的手:“你刚来,有些事情要慢慢教,今儿得了空,我便跟你叨叨。扎鲁特氏,虽说了些重伤的话,但也是事实,”她准备开口时,抱歉的看了布木布泰一眼:“我跟玉儿先后进宫,都生了女儿,要是日后让那扎鲁特生下儿子,姑姑这个中宫大福晋怕是真的要给她让位置了,所以姑姑想要拜托你赶紧为大汗诞下麟儿,以堵悠悠之口。”她有握紧布木布泰的手暗示:“你说呢,玉儿?”
布木布泰巧笑:“姑姑,姐姐现在跟大汗都闹别扭了,哪里还有心思给他生孩子,姐姐这脾气怕是要等大汗亲自登门道歉,才愿意。”
这话说的叫海兰珠脸一阵通红,哲哲也笑了起来,指责海兰珠:“我可不能允许你再跟大汗耍小女儿脾气了,你已经长大,他也不如当初做贝勒爷时那般轻松,他是大汗,身上的责任重着呢,你现在也是他的女人应该体谅他才是。”
回去的路上,布木布泰和海兰珠闲话:“姐姐真打算听了大福晋的话去跟大汗服软?”
海兰珠疑惑:“听你这意思,你好像并不相信大福晋?”
布木布泰冷笑,抬眼看着海兰珠:“你没听大福晋说,她是大汗的女人,为了大汗,不管他纳多少女人,她都能接受吗?她既然能为了讨大汗欢心,为扎鲁特找台阶,自然也会为了扎鲁特针对你。”
布木布泰被苏茉儿扶着,她便使唤苏茉儿对海兰珠说:“前面就是我宫里了,姐姐,我们先告辞了,苏茉儿,我们走!”
海兰珠带着布木布泰的提醒,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什么都不知情,对这后宫感觉到无端的陌生和恐惧。她的姑姑和妹妹,一入这里便成了陌生人一般。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皇太极总是没有计划没有征兆的就出现在海兰珠的宫里,这次他在她内室炕上一边烤火炉,一边看书。
见她进门便从书中抬起头来开口问:“回来了?”
“是。”见他手边没有茶水,海兰珠便吩咐娜拉妲上茶。皇太极弱不可闻的笑了一下,揶揄她:“被大福晋拉去教育了一次,回来到学老实了。”
不知为何,海兰珠总觉得每一次和皇太极见面,他都故意找她麻烦,那人见她不说话,便合上书,看到床头的新被子,跳下了炕,走到床前用手翻了翻,很不满意的看着她:“你还是新婚怎么竟挑一些素的?”
海兰珠气不打一处来,稍微把他往那边推了推,开始整理床铺,“大汗要是嫌我素,哪儿艳丽就去哪儿!”
连娜拉妲和吉娜烈都看的出来海兰珠吃醋了,何况皇太极。这人心里揣的跟明镜儿似的,嘴巴上却不愿意说,仍旧一副,我是大汗的样子,沉着声音:“你今天是吃了炸药了吗?”
海兰珠手上的动作停下,抬头看向皇太极:“大汗既然什么都知道又何必来问臣妾,也不需要我再向大汗赘述了吧!”
她发誓她不想跟皇太极吵架的,可是事与愿违,他们还是吵了起来,皇太极捏着她的肩膀,让她转过来看着自己,“海兰珠,你就不能在本汗面前服一点软,本汗的众多女人,包括你姑姑,哪个女人像你这样费劲,让本汗亲自过来给你台阶下?”
“大汗,欲擒故纵到底是什么,我只想弄明白,你为什么要那样说我?”
这句话不知触动了皇太极的哪根敏感神经,他竟一下子掐住海兰珠的脖子,引得海兰珠大惊,娜拉妲和吉娜烈赶紧跪下来求饶,但皇太极都无动于衷。
他猩红的眸子瞪向海兰珠,仿佛是恨透了。
他是王者,也是她触摸不到的丈夫。海兰珠抱了必死的决心,闭上了眼睛,可下一刻皇太极却松了手,把她扔到了床上,“海兰珠,从你和亲的轿撵踏入盛京的那一刻开始,你的生死喜悲都在这里,别耍花招逼着我杀你!”
海兰珠捂着脖子,在皇太极转身的那一瞬挑衅开口:“你还不如杀了我!”
“海兰珠,你!”“大汗饶命!”吉娜烈和娜拉妲生怕皇太极真要处置海兰珠急忙抱住皇太极的腿,不让他靠近海兰珠,“大汗,福晋绝对无意冒犯大汗,请大汗不要怪罪格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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