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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显然没感知到什么,非要有一个,那就是他站在这里碍事又碍眼了。
伊塔洛斯目送支配者进入房间几乎无间隙的关紧房门,确信自己没有因睡太久而眼花认错。是张一模一样的脸,精致又淡薄,就像用最好的机械加工的完美成品。
他来到溢出的光线前,让光照在自己的手掌上,跟刚才那个几近实体的幽灵无差,人类的皮肤会反射出同样色泽的光。并不局限于人类,现实中各种事物都是,这就是伊塔洛斯第一眼看到对方时淡然大于怀疑的原因。他们都很好融入到世界中了。
往前两步,手就处于那条分界线上。房间中空空荡荡,乃至整个世界都寂寥无人,这感觉熟悉又突兀。总会时不时冒出来。
他明明醒了。
红色月光几乎与房屋中的灯光融合在一起,绵延。可能是吧,总有些难以琢磨的东西把所有事物联系在一起,使它们不唐突。光只是其中一部分。
燃料也是,西德里肯定没有把燃料添满,现在他房间中的煤油灯也熄灭了。
走廊内伸手不见五指。
所以,答案是光。
光让另一种真实显现。
接下来就是所谓‘真实’的归属问题了。
伊塔洛斯再次来到楼下,却微微顿足,哑然地望着即将长眠的照明灯,思考自己的财产是否受到了什么威胁,否则怎么会陷入这样的窘境。又或者,他的好管家出现了失误吗?伊塔洛斯认为自己‘庄园主人’的身份失去了重要地位,他更倾向于好管家跟监管者有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
因为目前来说,光是个很重要的线索,而他的管家知道一切。
宅邸彻底失去光源。
好在,看不见的是人类,不是他。
先前被围得水泄不通的房间已无人滞留,客人们听话地待在房间休息,没人出现在外。
夜莺死去时的床已经换上新被套,溅落的血迹还没来得及清理,仍然占有斑斑点点的痕迹。
生命就这样成了干涸的血迹,鸣叫也成为余音。
伊塔洛斯在骑士与少女的房间转了一圈。
他的脚步足够轻,天使的经过也不会使人产生莫名悚然的神经颤动。他悄无声息地来到前厅,觉得自己才是那个游荡的幽灵。但他无害。
前厅的穹顶是圆的,四周高处开了窗,月光弥漫进来,晕染在鸟笼似的空间中……这里就是个不详的凶宅。尤其是,扶梯交汇处的墙上他最喜爱的油画消失,原本的位置多出两个紧紧挨在一起的画框。邪恶的黑雾局限在框内翻滚、升腾,互相摩擦中生出风的呼啸、无奈者的长叹。
画像前方是光线较为充裕的地方,在伊塔洛斯将目光停留在那儿三个呼吸后,一群几近透明的人影走入其中,站定,抬头。
他的客人们专注地欣赏画像,却因为此时的情景而显得惊悚。
光是破碎的,因为那些窗上用了彩色玻璃,所以红色如鲜血一般凝固在呆滞仰头的人影周身,像是惨死的亡灵。
伊塔洛斯听不见他们的声音,但这哑剧只持续了几分钟就结束。他进入透明人影中央,面对着滚滚黑雾,亡灵们转身从他周围离去,无实质的躯体毫无阻碍穿透了他,进入更昏暗的地界消散。而那些黑雾末端打着细卷儿,朝他延伸。翻腾的弧度与方向带有诡异的节奏,像是古老的祭祀舞,又像响尾蛇的尾,引诱来人踏入未知。
伊塔洛斯恍惚地往前走了一步,这黑雾便幻化成无数手臂,紧紧缠绕在他身上不肯松开了,他被拉扯得再次靠近一步。恍惚时的感觉挺让人心潮澎湃,产生‘想’的欲i望也十分美好。
不得不说,它们非常热情。伊塔洛斯有微妙的满足,起码他醒后还有东西在惦记他,不是吗,西德里都没为他庆祝。
但是再扯衣服就坏了。
伊塔洛斯伸手拍散它们,走向左边的画框。再看去时这雾已经无法对他产生吸引力,但对方还想挽留。于是伊塔洛斯接受邀请,与再次凝聚的黑雾相握,白色手腕逐渐隐没在浓墨中,紧接着,他踏入黑雾。
像是进入一团松软的棉花,与丑陋的外表不同,触感软和而有安全感。在穿过画框的刹那,呼啸与长叹几乎成为实质,很长,也很短。伊塔洛斯无法形容那种感受,但他有似乎要陷在久远前的某个时刻无法脱离,就此沉沦的错觉。
他来到了画像中,准确的说,是另一头。
这里景象荒废。穹顶破了一块,银白的月光温柔倾泻,只是从裂缝中探入的植物是枯死的荆棘,落败的藤蔓,一切毫无生气。如果没有出现什么莫名其妙的监管者,那么他醒后就该一直是这样。
伊塔洛斯避开地面的碎石,踏上台阶,进入走廊,最后停留在那扇牢固且紧闭的暗红色大门前。
他凝视片刻,推开。
有人静静躺在落满灰絮的床上。
伊塔洛斯擦了擦手指上的灰,退出房间。
真可怜,只有未来的他来探望过。
他再次进入左边。
毫无意外,还是荒废。他浅浅望了一眼,毫无犹豫走入黑雾。
从画中出来的第一眼看到得是放在楼梯扶手上的花瓶,只要花瓶里没出现鲜花,那他就一直选择左边的画像。
只是想这么去做而已,驱使他如此行为的动机却无法从思考中获得。
他也不想去思考。
伊塔洛斯放空自己,走了很久,但周围的环境还是一成不变。好像他不管走多久都不会有改变。
他当然明白无生命的物质比起他们总要留存得更久,但他却不知道具体过了多久。
几百年,不过只是他的估测。
再次出来,他看向周遭的余光变得模糊,又一次进出,花瓶在他眼中出现重影。落败与堂皇之景交叠,伊塔洛斯的意识抑制不住地开始恍惚,最后他猛地跪倒在地,深深喘息。
回过神来,什么也没有。
人类这样脆弱,轻而易举就到了极限。
他重新站起来,被石片划伤的掌心与前膝渗出血迹,但下一刻,伤口就愈合了。
看来继续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毕竟过去已经很漫长。
伊塔洛斯稳了稳气息,面无表情的走入右边。
他还要进出同样的次数才能回到正确那天。
希望这具身体还能扛得住。
伊塔洛斯不能像之前那样迅速了,进出画像的次数似乎有模糊的界限,身体的负荷正在成倍增长,他停留调整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同时,那些虚幻的景象正在不断撞击真实,有好几次,他都看到西德里一脸担忧地向他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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