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途经市场,十音让云旗下车买牛奶和水果,车就在路边等。

她摇下副驾的窗:“先挑你自己爱吃的,梁老师爱吃甜的,但他懒,你让店里榨一大桶甘蔗汁。”

“姐夫有点萌,我也爱吃甜的。”

“那就两大桶,去吧。”

云旗并非不愿与人交流,只是内心胆怯。因而十音鼓励她多加练习,她在这方面也很主动。

“从前买东西只肯网购或超市,不肯开口,这两年进步特别大。”她给孟冬解释。

孟冬还在凝望云旗背影,冷冷说了句:“女大不中留。”

“呃?”

“小时候的事,她说不定还记得些。谈了恋爱,一叶障目,什么都看不见了。”

“……是云队主动告诉你的,还是你问了云队?”

“这用问?”梁孟冬一切洞明,“云海几岁?看着老。”

十音忍着笑:“比你大两岁,他这半年工作辛苦,在外不容易,是沧桑了点。”

他皱起眉:“他俩差十岁?”那么老。

本来心头满溢了失而复得的酸涩,现在全剩下酸。哥哥、哥哥,齁死算了!

“笑笑小时候苦,他俩感情又好,喜欢成熟男性也无可厚非,至少疼她。”

“大一岁不疼人?”

这说的是他和十音。

“呃?”十音咬着牙,“疼、非常疼。”

腮帮子疼。

“手段有点多,又很花哨,想想他那颗糖。”孟冬接着不忿。

十音噗嗤笑:“你要做什么?”

她这里无醋可吃,开始吃妹妹的醋,有捋袖子干架的意味。

“之前的事我阻拦不了,以后恐怕也管不住,但目前……我不同意。”

“你不同意?等等,”十音觉得有必要沟通一下,“孟冬,按实际年龄,笑笑二十岁,依法都能结婚了。”

云海是正人君子,他为这种感情已经背负了很大的罪恶感。他认为云旗还小,所以近年尽可能主动申请外派任务,就是想多回避、等她长大。

只是这种情感,似乎是越回避、越浓烈。当事人自己都无计可施。

“他结过婚?”他问得像个父亲。

十音轻点头:“只在程序上结过,当年是任务所需。不过出了点岔子,那师姐后来染了毒瘾……跟个毒老大走了,下落不明。我听队友说,本来任务进展顺利,到了半途那师姐爱上了云队,闹出点尴尬。我不认识她,不算了解,但我知道在外出任务,很多时候孤立无援,情绪上的波动也会大于日常。是不是挺狗血的?高危职业。”

她停住了,说到后来像在说自己。

“他的背景、婚史、年龄可以不论。”梁孟冬说,“但……太危险。”

十音顿住了,一时间无话可说,也不想说。

她岂不是也很危险?使命未完,更有未知的手,在脖颈处游走,仿佛随时都会扼上来。

“也许安全的环境对她更好。”梁孟冬看看她。

“S市就安全了?”十音反唇相讥。

车厢变得尤为寂静。

车没有熄火,只听得见引擎的声响、窗外的沉沉风声,他的心跳。

十音意识到说错话。

笑笑就是在S市弄丢的,这个丢妹妹的枷锁,孟冬背负了十多年,是她刻薄了。

梁孟冬想的却是另一层。那年雨夜暗巷,十音的经历。他不该这么说,事情赶着事情,是太心急了。

“在生气?”他伸右手,为她捋了捋碎发,“笑笑和我不一样,她弱不禁风。”

“南照的确更不安全,又是古典艺术的荒漠,不利于你的事业。为了我的案子,你今天甚至计划铤而走险,所以我还是想劝你,万万不可以。”

“真在生气?”

“是真心话。”十音低声说。

“非得我每天表白?”他讥诮地笑起来,“说我离不开你……哼,光动嘴是你的风格。”

十音没有答,去看窗外晦暗的夜色。

这个停车位置,看得见远山苍茫,似有个无法靠近的黑洞。

“是真的离不开。这两天,每天都盼着醒,醒了……又盼天黑。”

梁孟冬抓过她的手,他从没说过这么动情的话,叙述的语气偏偏又很不经意,倒像在说晚饭吃什么。

“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我里头已经变了一个人,”十音听得动容,却咬咬牙,“很危险的人,杀人如麻、擒拿果决,把人放倒只要一秒,手都不带抖的。”

“这算吓唬我?”孟冬好笑地凑过来,去她耳边说了句。

十音脸登时红透:“你现在真了不得了,别以为我不敢。”

“那我等着。”

“梁孟冬我发现你最近的癖好……”一言难尽。

“不生气了?”孟冬面上的促狭风流气掩不住,又往她颊上偷一口香,“任何癖好,以余队的需求为准。”

十音有些哽咽:“我说话不一定过脑子,你也不用太当回事。你这样刻意讨好、委曲求全,我真不大习惯。”

“委屈?以为你觉得刺激。”他勾着唇,笑意是收敛的,却偏透着一副落拓浪荡味。

“梁孟冬!”

“总之我不离开南照。”

十音红了眼,终于点了头:“知道了。”

孟冬说:“笑笑的事,回头再找云海,你听他怎么说。”

“他说不定真会同意……”十音思量着,“但这种直男癌思维,我劝你俩尽早打消,笑笑成年了,你们凭什么替她作决定?她平常善解人意,其实遇事主意大,爱上的人,马都别想拉得回,性子烈得很。”

“哦?那像我。”

她红眼笑睨他:“你善解人意?妹妹还没认你,你要棒打鸳鸯了。”

梁孟冬凑近了,认真观察她的面色:“这算是哄好没?”

十音嗔他一眼,点点头。心底还在为那些话激荡,那些看似漫不经心的表白,她知道分量。

孟冬说话的口吻虽不经心,但从不轻易说;他清楚这里有危险,却偏偏要为她留下来。

孟冬正巧看到窗外,云旗站在昏淡的灯光里,正往这儿奋力挥手,大约是在等店主榨汁。

十音也招了招手,看见云旗在给自己比心心。

孟冬又揉了揉她的发:“我像恶人?他俩这么幽会,我不都还是强忍。”

“云海真把她宠上天的。你家笑笑那个是幽会?那叫驯夫。”

云旗已经购齐了一大包食物提在手上,在结账了。

十音看得欢喜:“这半年吃得多,力气也大多了。”

孟冬在说:“看来我运气不错?我老婆不是河东狮。”

十音笑着睇他:“运气不错的是我吧?”

梁孟冬一直在注视窗外:“她真像妈妈,走路、站姿都像。我妈也这样,对我爸好,私底下凶。”

孟冬不自知,其实他提及妈妈时,底色虽一如既往的清冷,眼神却总是脉脉的。总有许多美好的东西,在他幼年的记忆里沉浮。

听起来孟冬母亲也是有血有肉的性子。

“当然对我不凶,”孟冬哼笑,“他俩都对我友好、礼尚往来。”

这些形容词都是褒义,但安在父子母子身上,就相当诡异了。

孟冬说,漂在国外那些年,父母几乎每周与他通话,嘘寒问暖、事无巨细,每一次时长都相当可观。他一度觉得很暖,以为所有的芥蒂都缓和了,但一回家,一切依旧……

十音特别心疼,她真是不忍心聊这话题,只去攥紧了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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