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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都是零零碎碎的,却很耗时间。谢宜珩忙了一天,终于乘车回了巴黎。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家里的阿姨替她开门,进门的一刹那却看到一个不速之客。

一双桃花眼的男人坐在沙发上,白色的大衣没有脱,侧过头和谢愈春说话。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依旧亮眼得像是在街拍里会出现的模特。男模看见她开门进来,笑着向她打招呼:“小谢妹妹,还记得我吗?”

谢愈春坐在一边,笑呵呵地说:“回来了?”

谢宜珩愣在原地,眨眨眼睛。面前这个男人眼熟得要命,但她冥思苦想了许久,遗憾地发现自己一无所获,最后摇了摇头。

“算了,谢妹妹忘性挺大。你小时候住我家隔壁,”贺知任看她这样的反应,也不意外,只是有些惋惜似的叹了口气,戏谑地说:“以前你和我家狗打过架,还是我把你救出来的呢,真不记得了?”

邻居家那条站起来比她还高的哈士奇确实让她记忆犹新,他这么一说,谢宜珩想起来了这个救命恩人,讪讪地刮了刮脸,说:“那我还得谢谢你。”

两家人算得上世交,关系挺好,又是圣诞节这种节日,贺知任来拜访她爷爷确实很正常。

谢宜珩放了行李,去楼上的书房里,把那个小小的丝绒盒子递给庄令。庄令正在和谭向晚聊天,见她的任务完成了,赶紧挥挥手把她赶到楼下去:“你去陪着你爷爷聊天,呆在这儿干嘛?”

谭向晚抱着胳膊看好戏,向着门口扬扬下巴,说:“去吧,人家听说你是个黑客,才特意来见你的。”

亨利至少还说她是程序员,到了自己家里反而直接成了犯法职业。谢宜珩一个头三个大,赶紧问她:“谁跟他说我是个黑客的啊?”

谭向晚一摊手,说:“你爸。”

谢宜珩一时无语,差点就要跳脚骂人。偏偏最重规矩的奶奶还在房间里,她连门都不敢摔,脸上挂着僵硬的笑,轻手轻脚地关门出去了。

贺知任和谢愈春聊的都是外交上的事务,谢宜珩在一旁听了一会儿便觉得索然无味。正好手机响了,她像是等到了救星,赶紧向两位高谈阔论的男士说了抱歉,去阳台上接了电话。

爱德华常年高负荷加班,终于病倒了,被救护车拉走送去了医院。但是他在医院里也还是坚持工作,反正躺病床上也不妨碍他敲键盘骂人。

裴彻在医院和爱德华聊完了听证会的几项指标,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将近午夜。他整理了一部分的证词和文件,又想起来艾萨克的手稿,踌躇了一会儿还是给谢宜珩打了电话,问她:“我没有打扰到你吧?”

“没有,我在巴黎。”谢宜珩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惊讶地问他:“你在洛杉矶?还不睡啊?”

他的声音里满是沉重的倦怠,顿了顿,说:“马上睡了。”

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两端同时的冷场又太过压抑。于是她想了想,问他:“帕萨迪纳还在下雪吗?”

裴彻的脚步声和窗帘拉开的声音她听得很清楚。

“还在下,”他的尾音上扬,语气听起来倒是很轻松:“我望出去,这一片都是雪。”

金属的栏杆冰凉,她的手掌在上面贴得久了,麻木得失去了知觉。谢宜珩说了句好,隔了一会儿,轻声说:“谢谢。”

裴彻沉默了半晌,才很郑重其事地说:“就算是说谢谢,也是要我对你说,不是你对我说。”

阳台不是封闭的,巴黎十二月的风是刺骨的凉。她难得糊涂,不知道他这声谢谢是为什么,却又神使鬼差地略过了这个问题。寒风劈头盖脸地吹过来,她被冻得鼻尖发麻,闷声说:“之前说的话还算数吗?”

她说得含糊其辞,指代也不清楚。要是以前高中的时候她这么说话,裴彻肯定会一板一眼地纠正她的语法错误。但是电话那头的人轻易地放过了她,轻笑了一声,带着点气音,好像是附在她耳畔低语:“当然算。”

她一颗心砰砰直跳,对他说了晚安之后,挂了电话。谢愈春敲敲玻璃门,等她进来,看着她颊上若有若无的绯色,问她:“遇到什么好事了,怎么笑得这么开心?”

谢宜珩知道自己从小就藏不住事儿,摸了摸自己的脸,搪塞道:“工作上的事。”

她说得那些论文和公式谢愈春听不懂,老爷子也不在意这个,拍拍她的肩,递给她一个包装好的礼物盒,说:“小贺在东边的阳台上,你去把圣诞礼物给他。”

其实这件事挺莫名其妙的,但是谢宜珩现在心情不错,也不想计较这点小事。接过那个盒子就去敲了敲阳台上的玻璃门,问他:“我可以进来吗?”

贺知任听到声响,回过头来,替她拉开了玻璃门,笑着说:“当然可以。”

谢宜珩掂了掂手上的盒子,递给他,说:“爷爷给你的圣诞礼物。”

贺知任接过盒子,低下头看着她,一双多情的桃花眼就这么望过来,说:“谢谢啊,小谢妹妹你也太好了,我觉得我又更喜欢你了一点。”

他一身都是浑不吝的气质,谢宜珩只当他在说俏皮话,压根没放在心上,连忙摆摆手:“别,我爷爷特地跟我说过了,说你对我没意思。”

“不是,我特喜欢科学家,尤其是女科学家。我觉得女科学家特别认真,特别吸引我。”贺知任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吹了声口哨,说:“我也算半个搞数学的,谢妹妹你小时候还被我家狗咬过,咱俩其实特有缘。”

谢宜珩似笑非笑地睨他一样:“你之前不是还觉得我是个黑客吗?还是法外狂徒那种黑客。”

她一顶实打实的帽子扣下来,贺知任赶紧举手投降:“我错了,我对你们这个行业了解不多。但是我对女科学家的敬佩是真的。我大学修的就是应用数学专业,咱俩简直天造地设。”

这人说话语气比姜翡还夸张,她甚至生出了错觉,觉得贺知任是个舞台剧演员。他轻佻得过了头,谢宜珩平平地“哦”了一声,转过头去看着他,很认真地说:“那不太行,我比较喜欢学物理的。”

她这话其实说得已经不太客气了,空气有一瞬的凝固,甚至有些剑拔弩张的意味。他看着她的眼睛,仿佛要看到她眼底去,像是一场无声的对峙,或许觉得她不是在说笑,又或许本来他就只是随口一说,贺知任移开了目光,耸耸肩,不在意地笑了一声,说:“算了,争取下辈子我记着点,学个物理。”这人的喜欢来的快去得也快,都没一场伦敦的雨来得久。她不是虚荣的女孩子,不会因为这样的一份喜欢欢欣雀跃,自然也不会因为失去这样的一份喜欢而黯然神伤。她没接话,盯着远处地平线附近的那些模糊的光点出神,冷不丁地问:“今天几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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