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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雨四倾。

哗啦啦的水雾冲洗尽了一切。从安宁中来,却没有回到安宁中去。

雾隐溍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轻皱眉,嫌弃的扯下沾了雨水和血滴的外袍。长剑尖还滴着血,城中心四面倾塌,显然是经历了一场厮杀。

从得到宜阳城异变突生的消息,到赶来城脚下发现半城飞头蛮附体的妖魔虫蝇附身般攻击一只体型庞大的神兽白泽,再到雾隐溍下令筛查,尽可能救走健康无辜的人,一切都发生在日落后的几个时辰里。

雾隐溍搞不清楚小小飞头邪魔为什么成了蛊,也难以置信好好的灵兽为什么忽然发狂入魔。

追根溯源,与之有关的地名只有两个——青乐,宜阳。

此时整座宜阳,却已是一座死城。城主死,甲兵围城,放火烧城后,兵卫悄然离去。

曾经金碧辉煌的城主府也不过最终一场落寞。雾隐溍推开门,吱嘎一声风斜雨疏,电光斜映。殿内桌椅空空,宝座上皇帝无诸早已经死去,他的肋骨都被穿洞,血洞狰狞,显然是被人当傀儡一般的操纵过。

……这也许就是雾隐溍之前没发现他有问题的原因,那个人有时是无诸,有时却也不是无诸。他的意识可以是清醒的,不清醒时也难以知道自己曾轻而易举的被别人操控过。

这种傀儡伪装他人的秘诀,是魔拙门的秘籍。

魔修果然牵扯在这件事里。弃子无诸对他们已经没有作用,于是被杀害。

风雷夜,一只雪白的信鸽,以不可置信的灵巧在屋檐与乌云中穿梭。一晃雷光中,发现雪白的鸽身竟隐隐闪现金属的光泽,细看下,才发现这乃是一只精巧无比,机关做成,术法催动的灵鸽。

灵鸽稳稳停在雾隐溍的肩头,他伸手从灵鸽腿上拿下封着寒山门印鉴的短信。那信是湘夫人的回信,说定亲宴那天,曾发现寒山门内潜入势力不明的魔修。

这事真的奇怪,雾隐溍想。魔修与仙修不和早已不是一天两天,但如果魔修真有与全体仙修为敌的本事,一开始也就不会灰溜溜被赶到魔域了。

两方不合有,私底下的龌龊也没少起,但魔修可从未如此明目张胆过。

雾隐溍:“去问一下,秋未白的位置。”事情既然出了反常,那最好彼此就都留意着点。

“还有青时。”他摁了摁眉心,:“打听下她究竟跑去了哪里。”

说来也巧,雾隐溍想找的秋未白,此时和青时一般,都在下河。那夜宜阳异变,惊心动魄惶恐交加下,赵六终于说出了他知道的最后的消息——

“主事的是个长得不错的坡脚年轻人,我只见过他一次,但我确定,他一定是个坡子!”

秋未白:“坡子?”

腿脚不方便的人世间有很多,但仙域年轻人里,出名的坡脚只有一个——

姚氏宗主的嫡子,姚广之。

……

有句话叫,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鸟都有。这话形容姚家两父子,合适无比,父亲好色,儿子无用。

可那么个无用的废物现在也比她混得好呀?

扒着笼子,探头向外看,一边感受铁柱压脸的冰凉,青时一边暗自忧伤。

忧伤着忧伤着,她就从盘起的束发里抽出一根长夹子。

见左右无人,她麻利的伸出胳膊去,去翘门口吊着的锁。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家主人太自信,明明是在人间修建了那么一座像模像样的神宫,关门锁窗用的却是人间最一般的黄铜锁……真以为修士都不会这么菜被抓进来?还是觉得凡人都学不会撬锁这项技术活?

嘴里咬着备用的那根架子,眼见成功就在眼前,青时身后的老婆婆忽然一把扑了上来,她大喊着:“水,水!快拿水!”

“夜儿,夜儿啊!”她边说,边把脑袋往栅栏上撞。

青时:“哎,你等等啊婆婆?”

人若无事发疯,便一定是七魂不定。庆幸手里有存货,青时手一翻就找出一颗静心丹。中级的丹药,她大手笔的随随便便就喂了。这贵药有贵药的好处,果然没一会儿,倒霉的出门没看黄历撞到夜霏雪和青时沦落到现在这个境地的老人缓缓醒了过来。

青时问:“老人家,你没事吧?”

想想没事她也不会是刚才那个样子,但老人是见到姚广之之后才这样的,于是青时换了种问话:“您认识……那个姓姚的?”

老人一开始还有些发愣,随后疯狂摆手:“不、不认识。”

石门被吊起,几个穿蓝色布艺从头罩到尾只露眼睛的人走进来。她们捧着一个个小瓷盘,放在一排最右边的牢门边。然后就从铁牢门缝中伸出一只只手,拿走属于自己的那份后将瓷盘往后退。

摸了摸不知何时扁下去的肚子,青时想,的确是时候吃饭了。

可青时等到的不是饭,好不容易眼巴巴看着瓷盘到眼前,推到面前的却只是一个干巴巴的小瓷瓶。

“既然来到了这里,便是一种机缘。这瓶里有两种药,一种是能助人长生,一种是再普通不过的饱腹丹。”蓝衣弟子说。

青时看了看,发现瓷瓶里是红蓝两种药丸,数量似乎是一样的,但被人拿得多的那种,剩下的就多一些。

那个装蓝药丸的瓶子底下还压着一张纸条——

“不要拿粉的。”

青时觉得这字迹有点眼熟,可一时不敢确信。她分别打开两个瓶子,发现那传纸条的人话虽然这么说,可瓷瓶里粉色药丸的数量却没见少多少,反而好像比起蓝色来还被拿的更多。

一时犹豫不定间,和青时同牢房的那个婆婆却已经一把扑了上来,她也看见了纸条上的字。完全忘记自己刚才是怎么醒的一般,她一把夺去那个粉瓶子:“给我!”

一个不察,瓶子被人一把抢走。青时别的不太行,可莫名从小鼻子就格外管用……就在那浅婴儿粉色的丹药被倒出的时候,她闻到了一股极轻的酸腐味。

她想了想又去扒蓝色的瓷瓶,是一股自然的药味清香。

“等等——”青时上前就要去夺婆婆手里那个粉瓷瓶。不知道是不是误会青时想要独吞,老人把药护的死死的……

就这么一来二去僵持的时间,咚咚咚,忽然听见一阵倒地的声音,青时眼见对面吃了粉药丸的人突然就倒下了,死了般昏迷过去,紧接着就被门边等候已久的侍女们拖走。

有人很轻的说道:“上次这么被带走的,再也没有回来。”

那和青时一同落难的老太婆手吓得一松,整一瓷瓶的粉药丸就全落了地。

“姑娘、谢、谢谢你啊。”知道是这姑娘叫醒了自己,但没意识到是怎么叫的,直到刚才生死线上走了圈,老人才想起还没谢谢救命恩人。

青时心虚摆手:“不谢的。”要不是她,老人也不一定会在这里呢。

“你不是本地人?”青时一开口,老人就问说。

青时:“是啊。”

她随后,其实没报什么希望的问:“婆婆,您听说,十好几年前,这下河有个最著名的歌楼里面有个叫小夜的歌女么?”

老人顿了顿:“知道啊,我就是当年那座歌坊的老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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